‘這裡是哪裡?’
雪鳥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逐漸從斬首的劇痛殘留下來的幻覺中回憶起眼睛昏暗之前的景象。
‘大抵是被斬斷了頭,可能死了吧。’
他想。
‘但那也應該有獄卒來接引吧?難道說半妖的待遇是偏向妖怪那邊的,和人類不一樣?’
一如既往的語氣,好像剛剛面臨死亡威脅的不是他一樣。
不知為何,雪鳥對這裡有種莫名的熟悉。即使空間感知如同消失了一般,眼前也隻能看見自己的身體和一片漆黑,但這種熟悉感得以讓他平靜地漫遊思緒。
忽然。
底下躺着的境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靠近,湖面一樣蕩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一對赤/裸雪白的雙足停在雪鳥的身旁。
來者一身仿佛随意披上的白布,即使不加任何珠寶瑪瑙為點綴,周圍也無金銀器物做裝飾,但祂本身就足夠诠釋“完美”一詞。
這份宛如污染源一樣的“完美”,點亮了周圍的黑暗,是這片空間中永恒不落的光。
祂低下頭看向雪鳥,而雪鳥也擡眼看向了祂。
那是一張額頭上長着第三隻眼的臉。
是他自己的臉。
——恍若神魔。
...
...
雪鳥猛地睜開眼睛!
他被人從廢墟中搬了出來,平躺在地面上。斷口被接了回去,用繃帶仔細包紮好,仿佛他的脖子隻是受傷而不是直接斷掉一樣。
旁邊是兩個哭泣着為他包紮其它傷口的隐,他們一見雪鳥這樣詐屍般的驚醒(就是詐屍),怔愣在了原地,一時不知道是該喜極而泣,還是該驚恐地躲開。
但雪鳥已經顧不上他們了。
他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提刀加入了戰鬥。
失去了素白羽織的少年劍士宛如從地獄掙紮着爬出來的惡鬼。被血糊花了的臉,那上面不帶一絲移動的五官透出一種讓人心悸的、空洞般的執念。屬于人類的眼睛抹去了灰塵,恢複了原本的通透,可細看之下竟隐隐約約由瞳孔開始浮現一種玉石碎落般的裂紋。
拖着重傷之軀戰鬥中的炭治郎和柱們或驚喜或猶疑,雖然對于‘雪鳥是如何從真正意義上的命懸一線恢複過來’這個問題保持同樣的疑惑,但至少在如今隻要能夠一起對抗鬼舞辻無慘,那麼他就還是他們的同伴。
這一次,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從“生死邊緣”掙紮回來的雪鳥已然了解了一切。
怪不得他明明不是那樣容易接納别人的性子,卻在短短幾天之内就和時透兄弟成為了友人。
怪不得平視着前方的他卻在最終選拔時對炭治郎感到親近。
怪不得他偶爾會對周圍的一切感到自己也不明白的熟悉。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是他第二次作為鬼殺隊劍士站在最終決戰的戰場上。
脫離那個空間的最後一秒,睜着鬼瞳的炭治郎安詳地沖“他”露出的那個笑臉。
第一次的祂·可是為了這個才開啟他·的第二次。哪怕他不等同于祂,他們也算不上同一個人。
可是,炭治郎難道不是他的友人嗎?他們一起度過的歡笑的日子難道是殘留下來的替代品嗎?
不,不是的。
就算最開始因為遺留的情感而相識,但他們相處的那段時光遠比腦海中的那些影像來得更加真實。
更何況影像中或死去或離開的人們,此時不正和他們一起并肩戰鬥嗎?
雪鳥已經不想再體會斬下友人首級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