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
頭頂略微陌生的原木色天花闆是七花宅的标配。
伏黑惠掀開被子從床上做起來。
周圍的飾物擺件都和他剛住進了的時候差不多,整潔得像個樣闆房,頂多書桌上多了一點屬于伏黑惠的書和擺件。
倒不是他矯情到因為寄人籬下,認為這裡不是自己的家就拘束得好像随時都可以搬離這個房間,隻不過他是個不在意所謂生活情趣的人,在他和伏黑津美紀的家裡,他的房間也和這差不多樣。
頂多像衣櫃、單人床之類的大件沒那麼新。
而雪鳥前輩和他不一樣。
雖然第一眼會覺得兩人有許多地方相似,比如說沉默寡言、癱着一張臉(一人看不見)、同樣偏向颀秀的樣貌(一人看不見)身材......甚至是相差不過個位數的身高,但是伏黑惠是知道的。
他們兩個基本上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和無趣、按部就班的自己不同,雪鳥前輩是個會用有趣和新奇的東西填充自己的人。
伏黑惠看了一眼樓梯旁牆壁上新出現的黏土挂畫,奇奇怪怪又醜萌醜萌的...章魚人?下面标注着作者的名字。
石榴and雪鳥。
很難說是他們兩個人誰影響了誰。
畢竟石榴是由雪鳥一手帶大的女兒,她對于這些新事物的好奇心或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比雪鳥更勝一些。
七花宅的許多東西要不就是父女倆一塊創造的,要不就是石榴打頭,雪鳥半推半就地順從了。
盡管很多都是些古怪而意味不明的東西,但要比伏黑惠的房間看上去更像個家,即使他們也就搬過來不過2、3個月左右的時間。
而生活在這裡已經有幾周的伏黑惠也适應了周圍偶爾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怪東西。
比如惟妙惟肖,大眼翻白,長着魚嘴,活像一條真鹹魚的餐盤。
比如說有着意外詳盡内部構造,大概是用來教小朋友醫學知識的人腦骸骨(?)。
再比如說————
“早上好。”
一如既往平靜到讓人感到安心的聲音。
“今天的早飯是炸丸子,飯團和什錦蔬菜湯。”
帶着某種時代特征,簡單樸素得讓人感到安心的早餐。
不知為何站在廚房掌勺的人向伏黑惠看來。
他正如往常那樣一身直筒的绀青色和服,及腰的漸變色長發也在腦後松散地束起。隻不過往日裡屬于鳥取小姐的那件碎花圍裙如今被圍在了他的腰間,直觀地勾勒出精瘦纖細的腰線。
再往上,大概是為了方便,一根繩子用特殊的綁法将兩邊寬大的和服袖子勒在腋下,展露出平時被布料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小臂——薄薄的肌肉勻稱地分布在骨架上,少年人的手腕顯得青澀而極具有力量感。
一手握着筷子,一手端着碟子,為你做早餐的賢惠樣子像極了島國男人夢寐以求的溫柔人——夫?
就是少了點啥。
然而,應該是兩邊袖子被勒住的原因,原本整整齊齊的領口被連帶着扯開了些,露出白皙到泛着冷光的一小片胸膛。被大塊肌肉撐起的領口可見此人完全不像看上去那樣文雅清瘦,下凹的鎖骨被雕琢得分明,仿佛能盛起一掬清汪的泉水。
而他坦蕩修長如白鶴般的頸被一條略粗的堇色頸圈所禁锢,就好像......
他是你的所有物。
足以讓人忽略他沒有波濤洶湧的柔軟胸懷,撲進他的懷裡喊一大聲——
“...雪鳥前輩。”
面對這樣宛如限定節日換了一張卡面的雪鳥,伏黑惠略微震了一下,然後有點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早上好。”
但他好像不太能适應這種......
“試試這個。”察覺不到、或者說略去了對方那麼點不自然的雪鳥幾步上前,湊近了伏黑惠,将筷子上夾着的炸丸子挨到他嘴邊,“來,啊——”
“等?!”
被突然投喂的伏黑惠睜大了眼睛,然後極其别扭地撇過頭,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這明顯代表拒絕的動作語言并沒有被往日敏銳的雪鳥所接受,不如說就因為辨識到對方的情緒中并沒有‘抗拒’,所以他才會繼續按自己的想法行動。
雪鳥緊跟着上前一步。
剛剛出爐的炸物,香氣絲絲縷縷地牽扯着鼻子靈敏的嗅覺,青綠眸色的餘光中悄咪咪地瞥見堇色和绀青之間那一抹頑固不靈的瑩白。
為了不繼續被這抹白色刺到眼睛,伏黑惠妥協般閉上了眼,張開嘴巴。
“啊——唔。”
馥郁的肉汁混合着蔬菜丁的清爽,小小一個的分量作為早餐恰到好處。
食物的美味讓伏黑惠短暫忘卻了被親手投喂的不自在,他小聲嘟哝:“......好吃。”
“好吃吧?我加了鳥取小姐告訴我的秘訣。”因為面具而看不清臉的雪鳥,隻能從他較往常稍微柔和的聲音看出現在的心情不錯。
但伏黑惠卻莫名覺得面具下的面容一定挑起了一個惬意而輕松的微笑,他不自覺地轉移了話題。
“今天怎麼是前輩做早餐?鳥取小姐呢?
“惠惠忘了嗎?”給雪鳥打下手,幫忙遞東西的石榴從料理台下探出半個圓溜溜的腦袋,“雪昨天說了,彥間和拂子都已經放假回家啦。”
有人還記得久保田彥間和鳥取拂子隻是産屋敷家派過來照顧雪鳥和石榴,讓他們盡快适應現代生活的臨時管家和保姆嗎?
不像大正的那些傭仆一樣大多數是買賣終生制,他們可是簽了正經勞動合同的雇傭,自然有資格享受法定節假。
于是他們的臨時主顧雪鳥就放他們回家啦。
畢竟......
“再過一周左右就要大晦日和新年了,無論是久保田還是鳥取小姐都有自己的家人,我就幹脆讓他們回去了。”雪鳥說着,把早餐端上餐桌。
“啊,這樣嗎。”伏黑惠有些了然和恍惚。
連這兩位都因為快要過年而回家了,伏黑惠的學校自然也早早放了寒假,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松下來。
因為假期的空餘時間比上學時還要多,他的咒術師訓練也與之增加,每天不是在受挨打的途中就是在受挨打的路上。昨天晚上也是被五條悟訓練到很晚才回家的,神智疲憊得勉強撐着洗完澡,再倒在床上一睡不起,根本沒聽清雪鳥對他講的話。
等他吃完早飯之後,就又要出門訓練(接受挨打)了。
...
早飯結束後,難得一見的,石榴和雪鳥一副打扮隆重,難得要出遠門的樣子。
伏黑惠:“前輩和石榴要出門嗎?”
雪鳥:“嗯,去拜訪幾位照顧我們的長輩,大概晚飯之前回來。”
石榴:“我們要去京都哦!惠惠有什麼要帶的伴手禮嗎?”
雪鳥前輩的長輩?
伏黑惠的腦袋裡浮現出幾個威嚴深重或鶴發童顔的,像人又不像人的老妖怪的形象來。
伏黑惠:好像哪裡不對,又好像沒什麼不對的樣子.jpg
至于石榴的提議那就不用了,因為小時候的一次禅院家之旅,再加上五條悟時常在他耳邊唠叨京都的爛橘子、京都的點心怎麼樣,他已經對京都有了一定心理陰影。
更何況他說不上來有什麼想要的。
雪鳥和石榴不知道面前這個看似一本正經的酷哥海膽頭的小腦瓜裡都在想些什麼頗為童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