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了沉默。

面容柔美如春日桃花的青年眨眨眼，看了周圍一圈，縮了下脖子：“我開玩笑的。”

沒人理他，氣氛更令人窒息了。

在聽到他這句話後，沙發上的曉蒼将自己的臉往手心中又埋了埋，将自己團得更緊了些。而原本好像很淡定的懷炎擡手捂住了臉，越發沉默。隻有坐在他們倆對面的那個，懷炎預定的小徒弟還沒摸清情況，左右看看，活像隻晃腦袋的谛聽。

朱明三位最高領導人都在這裡，想也知道之後會有多少人來跟小短生種打探他們的事。應星今天的兼職肯定是做不下去了。懷炎出面幫他跟工正請了個假，帶他離開了工造司。

由于一些衆所周知的原因，曉蒼在登上懸浮車時就将玉兆徹底關機，并在某條老火龍試圖高聲朗讀“818大師姐的秘密情人”、“壽短情長，飲月君惜敗短生種”、“推測朱明下一個百年計劃——短生種地位或将大幅提高”……等等訊息的時候，果斷進行了一個肘擊。

位置正好，使火龍面目扭曲，安詳閉嘴。

曉蒼是懷炎收養的第一個孩子，又早早被抓了壯丁。早年，她手下的很多研究都産自懷炎的研究室。出于勤儉持家的意識，哪怕是在成年之後，曉蒼也沒另找房産，而是在懷炎的住所旁邊擴張了空間。

他們雖然各自有着獨立的研究室，但共用一個倉庫。平時不管誰外出公幹，搜集到的稀有材料，都會往這裡放，以供兩人随時取用。

為了方便，曉蒼幹脆把懷炎的權限提到了最高等級。相當于，她所能出入的地方，懷炎都可以踏足。更不用說一輛懸浮車。

隻不過在把這一車仙舟人、仙舟龍、剛變成戶籍上的仙舟人的短生種拉回曉蒼和懷炎共同的家後，這棟房子的兩個主人就分别窩到了兩個沙發上，以不同的方式陷入自閉。

炎庭君那句“會傳染的姑獲鳥基因”威力巨大，将曉蒼和懷炎一起創飛。不過白毛紫眼睛的小短生種對此一無所知，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另外兩個人都在自閉。而現場隻剩下了一個炎庭君精神狀态正常，跟他大眼瞪小眼。

“有點尴尬……”

一龍一人同時這麼想着。

炎庭君清了清嗓子：“你們倆，出來一個人給這孩子解釋一下情況？曉蒼你剛才是怎麼了？有鳳皇的防護層，我觀測不到你的身體數據。但你剛才看到人家孩子又是怎麼個情況？”

以持明敏銳的五感，炎庭君不難看出，曉蒼的身體整個僵住了。她從一顆柔韌的球，變成了一顆僵硬的球。

當然，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曉蒼深吸一口氣，重新擡起頭，預備迎接慘淡的人生。

“我很抱歉，剛才吓到你了。”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讓眼神有任何躲閃：“關于我之前冒犯的動作，我會盡力克制，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沒關系的。”白發的少年端坐在沙發上，“你，現在好些了嗎？”

曉蒼摸摸鼻尖：“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對了，我剛才調了你的資料。你是這期‘梧桐計劃’唯一的全獎獲得者，對嗎？”

應星點頭：“是的。燭淵府之前的通知說會給我匹配監護人，不過目前還沒收到相應通知。”

或許是談論正事有助于消除不必要的情緒。曉蒼現在已經基本調整了過來。她抓抓頭，這個動作讓一縷發絲落到了她的身前。發絲大部分烏黑如子夜，隻發尾銀亮若星河。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簡單解釋一下……”

曉蒼歎了口氣：“三百年前我這邊牽頭，燭淵府居中調度，六司六禦協力搞出來了個‘鳴镝’計劃，意在不拘一格降人才。而我這邊單獨和燭淵府合作，開了個‘梧桐’計劃。這個東西的目的是為朱明培養幼苗。”

“‘梧桐’的目的不是淘汰，我們給出的檢測結果隻能說是一份相對有點含金量的參考。以前來報名的小天才們大多有父母，剩下沒有父母親朋的評測等級也不算太高，正常進入地衡司收養系統就行。一般來講，一個仙舟日内就能匹配到。”

應星安靜地聽着。他明白，馬上要有一個但是。

“但是……”他看坐在側面的女子從腰間摸出來了個掐絲琺琅桂花紋的小盒。但她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又将它收了回去。

“但是你是唯一一個拿了全獎的孩子。你的相關信息都得我親自審核，以防止苗苗還沒長成就被什麼污糟東西給拔了……”

她看起來像是在瘋狂掉毛：“也怪我在戰場上習慣性開免打擾……不過能有資格收養你的家庭，在朱明本身也沒多少。”

“不過還是得跟你說聲抱歉。”她擡起一對銀色的眸子，“你遲遲沒能匹配到監護人，确實是我的責任。”

應星發現自己也無意識地歎了口氣。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對情緒很敏感的人，但這位曉蒼姐姐身上所壓着的沉重的情感，多到他都能感覺出來了。

她像是用責任将自己牢牢地按在一個模子中，以“最完美”的形态要求自己，來做這艘仙舟最優秀的掌舵人。

“雖然作為受益者的我說這話好像不太好，但她真應該學着放松一點了。”

白發的少年略思索了一下：“事實上，我很感激您的‘梧桐’計劃。”

“監護人的暫時空缺對我來說也算是好事。”少年垂下眼，“我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甚至可能一直沒法準備好再融入一個家庭，再擁有一對父母。”

曉蒼沉吟片刻：“沒有監護人進學宮可能有點麻煩，但學宮和朱明社會化訓練都是必要項目……懷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