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決對他的态度有所察覺,不過并未放在心上,淡淡答道:“我向來喜愛收藏奇珍,瓊笛是我三年前遊曆至塔西族時,以蒼梧琴作為交換所得。”
“看來很貴重。”厲雲深輕飄飄的話語中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怪異。
“也還好,一支笛子罷了,婉……紅塵需要,就給她了。”
一聽這話我頓時忍不了,伸出筷子打在了連決正夾菜的筷子上,清脆的一聲響引得厲雲深朝我看了過來。
“你那也叫給?分明是我拿一半家當跟你換的。”
“誰讓你急着要。”連決不客氣地把筷子從我的筷子底下抽出去,順便還夾走了一塊肉。
這臭小子又皮癢了。
我正要收拾他,一旁的嶽楚儀毫無預兆地蹿了起來,一根手指直直指向厲雲深。連決被她的動靜吓了一跳,肉還沒送到嘴邊,愣愣舉着筷子望向她。
“你!”她耷拉着眼皮,嘴裡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你為什麼不理我?”
厲雲深擡頭看着她,滿臉平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被質問的不是他。
她身子晃了晃,勉強撐着桌角平衡住,繼續說:“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将軍嗎?我還是郡主呢!想娶我的人從嶽王府排到迦蘭王宮,根本輪不到你!”
她突然跌跌撞撞走到連決身後,在他肩上猛地一拍,連決手一抖,筷子上的肉掉進了碗裡。
“我看他就不錯。”她笑嘻嘻地拍了拍連決的臉,“細皮嫩肉,還會彈琴,做我的郡馬正合适。”
她腿一軟,整個人從後面趴倒在連決背上,連決臉色煞白,瞬間從座椅上彈了起來,眼見她身體沒了支撐,即将倒在地上,又趕忙把她扶住。
“厲雲深你還我糕點!嘶——”她用力蹬腿,一腳踢在椅子上,倒吸了一口氣,然後抱着連決嚎啕大哭起來。
連決試着推了推她,豈料她反而抱得更緊。
“你們倆管不管?”他生無可戀地站着。
厲雲深放下碗筷起身,如釋重負地說道:“既然她信任你,就勞煩你送她回去吧。”
“你……”
“我去叫馬車。”
厲雲深一溜煙出去了,把這個爛攤子留給了連決。
我趁亂把桌上每道菜都吃了一遍,丢下筷子就跑,被連決一口叫住。
“婉婉。”
我都跑到門邊了,還是緩緩回過身,幹笑了一聲,讪讪說道:“你就……當是做善事嘛!說不定真能混個郡馬當當呢!”
我也顧不得許多,在嶽楚儀的抽泣聲中狂奔下樓。
上回我們把嶽楚儀丢在連決房裡,聽連決說後來她又砸了一堆東西,他連哄帶求才把這位姑奶奶送走;這次又把人丢給他,雖然心裡過意不去,但比起我受折磨,那還是折磨他好了。
我下樓去準備結賬,被告知已經有人付過了。我走到酒樓門口,不見厲雲深身影,想來他付完賬後就去叫馬車了。
臨近深秋,天黑得越來越早,還不到酉時外面便昏昏暗暗,家家戶戶亮起了燭光,街上的閑散攤販也都挂起五花八門的燈籠來招攬生意。
連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嶽楚儀從樓上背了下來,此時馬車剛好也到了酒樓門前,厲雲深從馬車上下來,幫着連決把嶽楚儀扶進馬車裡。
“唔!我不走!”嶽楚儀進去了又把頭伸出來,死死扒着車門不肯松手,“我的郡馬呢!”
連決回頭用眼神向我求救,我抱拳作揖,他自知無力回天,一副以身殉道的架勢上了車。車夫揚鞭,馬車朝嶽王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終于清靜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比白日裡更加熱鬧,吃喝玩樂應有盡有,男女老少,歡聲笑語,食香四溢。我和厲雲深穿過街市到處走了走,被濃郁的節日氣氛包圍。
“想不到你讨女孩子歡心還挺有一套。”我信步走着,時而左右翻看小攤上的物件。
“此話何意?”厲雲深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原以為你那表妹隻是看上了你這副皮相,畢竟你這塊木頭我想不出她有什麼可喜歡的。”我拿起一隻撥浪鼓搖了搖,“可依她今日同我所言,原來你從小就很會英雄救美嘛。”
“你在說什麼?”
“她說,你說過你會保護她。”我放下撥浪鼓,繼續朝前走。
他皺起眉頭,問道:“我何時說過?”
“她四歲的時候。”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沉思了一會兒,豁然頓悟:“我當時說的是‘我會保護所有百姓’。”
“?”我怔怔停下腳步。
“她問‘所有百姓’包不包括她,我說包括吧。”
“……”
怎麼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那她說,你在你家後面的池塘救過她,這總是真的吧?”
“哦,那次……”他十分平常地叙述着,“是隋昊剛來不久,在附近練功,看她鬼鬼祟祟的以為她是賊人,不小心把她吓得跌進池塘裡。你也知道她那個脾氣,輕易不饒人,把她救上來之後隋昊擔心受罰,隻好來找我,我就跟她說她碰到的人是我。”
“所以……其實是隋昊救了她?”
“嗯。”
“……”
不敢想象嶽楚儀知道真相後會把隋昊大卸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