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聲望去,琳琅軒門口架起了一座高台,掌櫃正舉着一隻錦盒,站在台上激情演說。
“今年的彩頭便是我手中這對紫晶玉手鍊!大家看仔細了,這可是上等的紫晶玉!每年總共隻能開采出幾顆,一顆就價值連城。”
琳琅軒是乾陽最大的珠寶玉器店,每年幽蘭節都會舉辦一場活動來招攬生意,以昂貴的彩頭吸引百姓參加。特殊之處在于參與者必須是一男一女,考驗的是雙方默契,乍一看并不難,實際上這麼多年都沒有人真正拿到過最後的彩頭。
我曾經撺掇連決陪我參加,那小子死活不肯,說是怕丢人現眼,害我總是隻能幹看着心癢,今日有厲雲深這個傻子在,不如騙他陪我同去。
我抽出随身帶着的面紗,遮住半臉,拉起厲雲深就往人堆裡紮,趕在比賽開始前報上了名。
“大壯?”
厲雲深雖然沒拒絕我的“邀請”,但看見我在紙上寫的名字,不由地流露出一股嫌棄之意。
我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撫道:“哎呀,大壯二毛,般配得很。”
這種事暴露身份總歸麻煩,哪能用真名,況且街上認得我的人不在少數,我連臉都必須遮上。不過應該沒幾個人認得厲雲深,畢竟他鮮少“抛頭露面”,否則當初我也不至于把他當成厲家護衛。
鑼聲停止,我們倆連同其他報名的人全部被請到台上,站得有些擁擠,站定後由專人給每位男子分發了一條黑色布帶。
“諸位都靜一靜!聽我說!”掌櫃大聲維持秩序,“此次共八對有情人參加,比賽設四輪,每輪淘汰兩對,直至最後一輪分出最終勝負,勝者便可得到這對紫晶玉手鍊。”
台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整條街的熱鬧都彙集到了此處。
“第一輪,叫作‘一見鐘情’。”見台下觀衆議論紛紛,掌櫃激情更甚,“規則很簡單,男子蒙上眼睛,他的女伴将和我們請來的六位姑娘一起站在他面前,過程中不可說話、不可觸碰,能準确猜中哪位是自己的女伴即為勝。”
“那萬一沒人猜中怎麼辦?”台下看樂子的人問道。
“這位小哥問得好!所以我們以猜中為止的原則來計次,一次就猜中的自然是最優,六次都沒猜中的,我看也不用管淘汰不淘汰了,回家搓衣闆是跪定了。”
底下頓時笑聲一片。
他們笑,我心裡卻沒個底。這規則聽起來簡單,但靠的無非是感覺和運氣,厲雲深跟我連相熟都算不上,讓他猜和在街上随便拉個人來猜有什麼區别?
我們該不會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吧……
怪不得連決不肯參加,是挺丢人的……
為了防止交流舞弊,在宣布規則前所有男女就已經被分開到兩邊,男子蒙眼等待,依次聽候掌櫃的指揮上前,對應的女伴則跟随六位安排好的姑娘走到他們面前。
第一個男子身體僵直,狀态緊繃,在七位姑娘跟前走來走去也做不了決定,每當他在某位姑娘面前多停留半刻,台下的人就會起哄幹擾他的判斷,最終他猜了四次才猜中。
第二個男子倒沒有前一個那麼緊張,擡頭挺胸在一排姑娘面前繞了一圈,雖然也受到了台下的影響,兩次猜錯,但好歹第三次猜對了。
接下來的幾個人幾乎都是在三到五次猜出,倒還真有一個猜了六次都沒猜中的,他那位女伴氣得一甩袖子就走了,他摘掉布帶跑下去足足追了半條街。
我們是最後一組報名的,因此厲雲深被安排在了最後一個。
每換一個男子上來,那幾位姑娘就會重新變換順序,這次我站在了最末的位置。厲雲深從離我最遠的另一頭過來,經過每個姑娘面前時都稍作停頓,但都沒有特别的反應。
台下不時有人在叫着“第三個就是”“是你左邊那個”“右邊的右邊的”,我兩手緊緊握在一起,手心竟滲出了一層汗。
我對他也沒有很高的要求,隻求他别六次都猜不中就行了。
他來到我面前,轉過身面向我,短暫停留後又原路折返。
果然……怎麼可能第一次就猜對,連決都未必做得到。
晚風輕輕撥弄着我焦躁的心弦。
他繼續往回走,我低下頭,心裡盤算着他隻要能在四次以内猜中我們就不會被淘汰,此時他的鞋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我愣了愣,仰起頭,正對上他扯下布帶露出的那雙眼眸。
這一瞬間台下的哄鬧聲仿佛都消失了,我隻能看得見他幽黑的眼中倒映着四周燭火的光亮,如深淵中卷起的風暴,平靜又熾烈。
“恭喜大壯公子一次猜中!”掌櫃驚喜地宣布結果。
幾位姑娘們排着隊下台去了,猜了五次的那位男子帶着女伴悻悻離去,成功進入下一輪的人則讓到兩側等待掌櫃布置道具。
我心神不甯地走到角落,一刻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觀察過前面幾組,走到錯誤答案的地方,底下的人就會格外賣力地起哄,到了正确答案的地方,他們因為好奇結果,起哄的聲音反而會變小。”厲雲深一闆一眼地解釋。
“哦……”我讪讪笑了笑,點點頭。
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明明他的回答很标準,但我期待的卻好像并不是這樣的标準回答。
“而且……”他頓了頓,“我聞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味……”我身子一震,下意識擡起兩邊袖子聞了聞,“什麼味道……?”
沒味道啊!他聞到什麼了?汗臭?馊味?還是我衣服上沾到油湯了?
我日日都沐浴更衣,應該不會有什麼怪味啊……難道我的嗅覺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