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了近道,因此出圍場的時候惠陽公主還在裡面。
獵場的巡邏比我進圍場之前更嚴了,靠近中央的一帶從遠處看亂哄哄的,看來他們确實已經在搜尋公主的下落了。
往營帳去的方向增派了禁衛,我帶着這身可疑的傷定然無法直接走過去,隻能先躲在附近靜觀其變。可一直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的傷口再不處理,就不單單是留疤這麼簡單了。
我靠着樹幹,連給自己包紮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其實我傷得也沒那麼重,甚至都沒傷及髒腑,隻是那隻豬的蠻力委實太大,我在跟它對抗時消耗了太多體力。
在暗處觀察了一陣,我看到了剛從圍場走出來的的厲雲深和隋昊,他們登記完今日的狩獵成果後便下了馬往營帳方向走,我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趕忙彎下僵直的身體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丢了過去,但由于力道不夠,沒砸中他們,石子的落點更是離他們十萬八千裡。
以我目前的狀态,石子都扔不過去,更别說是輕飄飄的葉子了。
我無助地輕歎一聲。
厲雲深是唯一能幫到我的人,我要是現在放棄的話就必須等到天黑了,斟酌之下,隻好再彎腰去撿石子。
我撿到一半,隻見厲雲深突然停下腳步,朝周圍地上瞄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了一處——他看見了我扔過去的那枚石子。
他盯着那枚石子輕輕皺眉,警惕地順着它擡頭往前看,發現了倚在樹旁的我。
終于……
我深深松了一口氣,原地丢掉了手裡的石子。
他疾步走來,看到我身上的血和傷,瞠目結舌。
“你這……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我手指摳着樹皮維持站立,臉色煞白,卻還是抽空打趣自己:“傷成這樣……是不是太丢臉了?”
或許是救兵來了的緣故,我的身體放松了下來,放松的後果就是站都站不穩。
我膝蓋一哆嗦,眼見就要滑坐到地上,厲雲深下意識拽住我,可卻扯到了我的傷口,我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喑啞的低吟,他急忙松手,從後面摟住我的腰。
“你進圍場了?不是讓你自己小心嗎?”
我靠在他身上才勉強站着,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總覺得他的語氣中有些嗔怒。
“隻顧着小心人,忘了小心豬。”
頭頂傳來他微不可聞的歎息。
他看了眼遠處巡邏的禁衛,扶着我靠回樹旁,解下自己的鬥篷披到我身上,又從腰間取下水囊,用水沾濕袖子,擡起手一點一點擦掉我臉上的血漬,然後将我鬓邊的碎發别到耳後,輕聲說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避開我受傷的一側,從另一側攬着我往營帳走,沒走出多遠我們便被一隊禁衛攔下,說是太子有令,讓所有女眷到圍場外集中。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隐隐有種不妙的預感。
不過不去隻會招惹更多麻煩,我不得不強忍疼痛和疲憊,在厲雲深的攙扶下前往圍場主口,而隋昊則先回了營帳。
“人都到齊了?”賀晟一臉陰沉地在衆人面前踱步。
鑒于這隻是太子臨時召集,又恰逢出圍場的高峰期,場面不同于清早那般井然有序,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竊竊私語,有人不屑一顧。
敏妃在皇帝身邊坐立不安,面露焦灼之色,說道:“惠陽尚未找到,太子如此興師動衆,所為何事?”
皇帝咳嗽了起來,許久不停,像是要把肺生生咳出來一般,敏妃不斷輕拍他的後背替他舒緩。
奇怪,我看他的指甲已不似壽宴當日所見那般黑,眼睛也比之前有神,分明是中毒的症狀減輕了,可他反而用脂粉将臉塗得憔悴蒼白,唇色泛黑,仿佛在故意營造病入膏肓的假象。
有病的時候裝沒病,病好的時候裝快死了,他這是什麼把戲?
“今日,有女子進了圍場。”賀晟大聲說道。
感受到厲雲深在我腰間收緊的手,我停留在皇帝身上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
太子的這句話讓全場一片嘩然:女子怎能進圍場?女子怎能進得去圍場?
“我在圍場内遭到了偷襲,緒王也在場,他可以作證。”
賀容桓站在另一頭,愁眉深鎖。
盡管他沉默着什麼都沒說,但這也已經代表了他的回答。
賀晟接過随從遞去的東西,在手中展開,舉過頭頂:“這是我從那附近搜到的手帕,我想正是那名女刺客遺落的。”
糟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條熟悉的手帕,在懷中摸了摸——果然丢了,我拿來包莓果的帕子。
厲雲深看到我的反應,也猜到了大半,好在我們站的位置較偏,沒被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