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秋獵後,我和賀晟就沒再見過面,他向厲雲深發出的小酌邀約也因厲雲深的冷處理而不了了之。好端端地,他為何要找我?
若是想通過我來拉攏厲雲深,那他應該在厲雲深前往邊關之前行動才對。想籠絡的對象都在千裡之外了,他找我一個插不上手的深閨婦人有什麼用?
若是因為在圍場“行刺”他的事,莫非他找到什麼與我有關的證據了?可是都過去這麼久了,這可能嗎……況且直接把一個他認為是刺客的人叫到自己面前,未免太過膽大了。
難不成他已經提前設了埋伏,今日非要讓我命葬于此?
反正躲是躲不過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跟着那名随從一路來到東宮,賀晟正站在花園中央,拿着一根纖細的草杆逗弄鳥架上的鹦鹉,對我的到來視若無睹。
春色撩人,花草正盛,這裡卻透着一股陰寒。
“參見太子。”
我走近行禮,賀晟仍然無動于衷。
周圍隻有幾個看似平常的下人,哪怕暗處有侍衛,以我和他此時的距離,我若對他下手,等侍衛反應過來他早涼透了。
這架勢完全不像是要面對一個危險的刺客。
“知道這鳥為何不用關在籠子裡嗎?”賀晟自顧自地說話,沒有正眼看我。
我擡眼望去,那隻拳頭大的粉色鹦鹉乖巧地站在架子上,同他手中的草杆嬉戲。
“妾身不知。”
他摸了摸鹦鹉的腦袋,說道:“從前我怕它憋悶,将它從籠子裡放出來,結果它心野,飛走了。後來叫人抓回來,給它剪了羽,你瞧瞧,這不就聽話了?”
我仔細又看了看,那隻鹦鹉翅膀外側的飛羽果真少了一截。
雖然剪斷部分羽翼不至于讓鳥無法生存,卻可以充分限制鳥的活動範圍:飛不高,飛不遠,甚至飛不了。
“所以說啊,乖乖待着不就好了嗎?”他回過身,輕蔑地看向我,“你說是吧?厲夫人。”
我很确定,他話裡有話,但我不确定的是他所指為何。
意思是讓我“乖乖待着”?
可除開圍場那次,我好像沒有其他地方得罪過他。
見我不語,他又說道:“厲将軍最近可還好?”
他的話愈發古怪。
“哦,差點忘了,他還在龍淵關。”他自說自話,“厲将軍對你癡心一片,想必經常寫信給你吧?”
……
他的語氣,他的神情——他是刻意這麼說的。
他知道這一年多來厲雲深都沒有給我傳信?難道府上有他的眼線?
我和厲雲深的關系他也知道了?
不,不可能。
且不說這件事隻有我、厲雲深和隋昊三個人知道實情,單單以賀晟的秉性而言,這種既是把柄又是笑柄的消息假如被他知道了,他一定會當衆羞辱我們,或是呈奏給皇上告我們一狀,又或是借此作為要挾的籌碼,而不會是把我單獨叫過來,含糊地說一些帶有警告意味的話。
他這麼做肯定有别的原因。
我還不知曉他的目的,也不了解他到底知道多少,不能自亂陣腳。
賀晟似乎也并沒有打算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回複,他将草杆随手一扔,接過宮女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若無其事地對随從說道:“天色不早了,送厲夫人回去吧。”
我被“請”來不到半個時辰,又被“請”走了。
正準備離開,剛好遇到了往這裡走的太子妃。
我行了禮,她并未言語,隻是沖我微微笑了笑。這笑溫雅、得體,卻沒有情緒。
她或許不知道,在與她擦肩而過時,我清楚地看見了她迅速垂下的嘴角,以及瞬間凜冽的眼神。
在來時那名随從的帶領下我原路返回,東宮的門一開,就看見惠陽公主在不遠處的樹下來回踱步。
聽見動靜,她也發現我出來了。
眼見她就想沖過來,我趕緊原地搖頭。
我氣定神閑地佯裝往别處走,惠陽公主明白了我的意思,四周觀察了一下,繞過去與我會合。
走到無人的角落,她一把抱住我的手臂,急切地問道:“師父!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