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柳如意瞥見檐下台階下坐了一熟悉背影，“大人，怎麼起的如此之早？”

沈暨白回過頭來，見着來人，将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有些東西沒想通。”

柳如意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疑惑問道，“大人，幾年時間，一個剛正不阿的人真的會折服于權勢嗎？”

沈暨白擡頭望向天上皎潔明月，“疾風知勁草，闆厚識忠臣。若是他真為人正直，應是不會吧。”

“那就奇怪了。”柳如意接着說道，“曹知此人，我曾聽父親提起過，頗有才學，隻是是塊硬石頭，不知變通。若不是因為過于‘一闆一眼’，得罪了不少人，被人作局……作局……”

柳如意喃喃道，冒出個大膽猜想，“不可能這也是場局？”

沈暨白點點頭，低聲道，“可能。這案件頗為蹊跷。其一，是那失蹤的匿名狀告。按照王宇的說法，匿名既然能說的通，為何劉慶支支吾吾，他們到底在隐瞞什麼？背後之人又為何煞費苦心将狀告拿出卷宗？”

“其二，便是布匹。都過去六、七年了，就算是油布包裹的在再好，可是他看起來依然顔色豔麗，色澤飽滿，依舊嶄新如初，一點都不像粗劣布料應有的品質。”

“其三，則是狀詞。曹知、許漣的狀書上的畫押手印，甚是歪扭，而且拓下掌印顔色之深，定是有人強行逼其畫押。”

如此明顯的纰漏，對方都能想到拿掉狀告，為何不直接将證物一起拿走？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線索。

柳如意感歎道，“可惜，時間間隔太久，證人估計也沒幾個了，要不然還能找人問問？”

沈暨白似是想起什麼，“那個老妪！”

“遭了。”柳如意心中一驚，“因為沒人，安排的府衙之雜吏前去跟着老妪。”

往四周一瞥，見遠處樹旁正拴着匹白色駿馬，柳如意一個箭步，閃至樹旁，三下五除二解開馬繩，随後又是利索地縱身一躍，翻上馬背。

“手給我。”又是一個俯身，柳如意掠馬走至沈暨白身邊，伸手将其拉至馬上。

暗夜中一聲鞭響，脫缰駿馬飛奔，揚起一地塵土。

老妪家住城郊山腳下一偏僻破舊的小院。

還未靠近，刀劍相撞的聲響便已傳來，空氣中充斥着血腥味，“大人，我先去看看。”柳如意一個翻身下馬，拿起馬上長劍快步走進屋内。

沈暨白也随之下了馬。

這時，屋角邊傳來幾聲“嘶嘶”馬叫聲。

沈暨白扭過頭，朝白馬走起。

隻見那馬匹通體純白，頸項修長，擡起前肢欲沖他跑來，無奈被缰繩所束縛。見其靠近，才停止嘶叫，低頭乖巧蹭着沈暨白手掌。

屋内，共兩撥人。

一撥，幾人一身夜行黑衣，黑布覆面，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不過，已經躺在了一灘血泊之中。

另一撥，不，應該是一人，一身霜色窄袖騎裝，腰間斜插一把短刀，眸如寒星，清姿明秀。

柳如意盯着那人，莫名覺得熟悉。

對！眉眼有幾分甚是與沈暨白相像。隻是眼角那顆淚痣，倒多了幾分無辜。

“又來一人？”那人輕蔑一笑，從腰間抽出短刀，向柳如意直直刺去。

柳如意亦是拔出長劍，向其迎去。

刀光劍影間，幾個回合，兩人不相上下，隻聞裂帛之聲，短刃劃過柳如意衣袖，“嘶啦”一聲，劃下一塊碎步。長劍亦是輕輕一揮，劃過男子長發，“呲”一聲，發絲亦随之落下。

刀光漸寒，兩人眼見着又要交手打起來，傳來一聲熟悉喝止聲，“住手！”

“沈大人。”

“表哥。”

兩人異口同聲，聽到對方的話後，不約而同轉頭，大眼對小眼詫異道，“你？”

沉默良久，還是許昭開口打破了寂靜，“嘻嘻……不知道竟是柳大人，不打不相識了。”許昭尴尬地撓了撓頭，張嘴咧出一口大白牙。

“你武藝不錯。”柳如意暗暗打量，對方一襲騎裝，銀線繡海馬樣式，九品官職。樣子格外陌生，他究竟是誰？

沈暨白看了眼柳如意，解釋道，“許昭。”

柳如意伸手做了一揖，“幸會。”原是那纨绔子弟，隻是，從剛才與其交手來看，倒不似衆人所說的那般“無用”。還有，他剛才喊沈暨白“表哥”？那麼，開朝元老許宗是沈暨白外祖父？

許昭亦回了一揖，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腦袋，“是我糊塗了，忘記介紹了。”

柳如意淡淡一笑，“無事！你叫沈暨白‘表哥’，那他是許老的？”

“嗯……”

許昭還欲說什麼，被沈暨白開口打斷道。

“你怎麼來這了？”

“前陣子，你寫信提到的那梅花畫，府中翻遍了，也沒找到……所以，祖父令我前來看看。剛好經過這，發現一群人在欺負老妪……小爺我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救了她。隻是這群殺手武藝真不行，再來十個，小爺也沒問題……”許昭狐狸尾巴似乎有些飄飄然，翹得老高。

“老妪呢？“沈暨白打斷，問道。

許昭踢了踢櫃子，“安全了，出來吧。”

隻見櫃中偷偷開了一縫，老妪慢慢從裡頭爬出來，隻見其頭發依舊是萬般淩亂，隻是眼神不是一片混沌，而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