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會覺得和晉雲柏的差距在于金錢權勢營造的萬丈金輝,但他們兩個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她不仰望他,不需要依附,她是自由而獨立的。
是她選擇了他,是她決定愛他。
但現在,楚岚卻在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是正确的。
以色列人把巴勒斯坦人稱為human animal(人形動物),但其實也不止是他們這麼幹,多的是把人分成牧首、牧羊人和羊群的。
有些時候,阻礙人與人的不是貧富、膚色、人種等等外部因素,而是更抽象的一些東西,比如說認知——不管是對世界的認知,還是對其他人的認知。
眼睛看到的是人,可心裡投射的卻不是人,是羊,是豬狗,是human animal。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可,不仁的隻有天地嗎?
這個問題沒有辦法細想,想下去會讓人難過而絕望,過往所受的一切教育通通被推翻,世界露出猙獰本象。
楚岚從展館走出來,明亮的陽光穿過樓宇間隙,直直照在臉上,明晃晃的,灼熱而滾燙。
她走的急,沒帶遮陽傘,急匆匆走到路邊,手機上顯示網約車距離她還有兩公裡。
楚岚熱得汗出如漿,感覺快要中暑了,正想着要不要取消重新下單時,一輛高頭大馬的巴博斯開到路邊,停在她面前。
這輛漆黑的猛獸,引擎聲轟然,粗犷奢華,作為售價超一千五百萬的豪車,引無數男生競折腰,一時間無數羨慕嫉妒恨的小眼神朝這邊飄過來。
楚岚卻下意識向後退去。
沒辦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這也是ptsd了。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不笑時陰鹜冷漠,一笑露出一側小虎牙,俊秀迷人極了。
“上車!”
楊京笑着招呼楚岚:“這邊不好叫車,我送你。”
楚岚猶豫了一下,他打開車門跳下車,連拉帶拽地把楚岚塞進車裡。
車内空調強勁,溫度涼爽到讓人要打寒戰,爽極了。楚岚那點兒拒絕的意志立刻被削弱到接近于無。
“你怎麼在這裡?”她問道。
楊京單手操縱方向盤,遊刃有餘,龐大的車身在他手下乖順得像玩具車,順滑彙入主路車流。
他看了眼後視鏡,笑眯眯地說:“我在等你。”
楚岚本來以為會得到一個諸如來辦事、出來玩兒、見朋友之類的回答,但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她向前看,正好在後視鏡中與他對視。
“為什麼要等我?”
楊京并不介意她诘問的語氣,笑着說:“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吧,你最近不出來騎車,也不來看小貓——說起來,我把附近能抓得到的公貓都絕育了,怎麼樣,說話算話吧。”
話鋒一轉,他又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不妨楊京會這麼說,想到之前在美術館又是他救了自己,楚岚便說:“我們确實是朋友。”
趁紅燈,楊京轉頭對她說:“既然是朋友,為什麼這段時間不聯系我?”
他看起來甚至有點委屈,像是被主人扔下的小狗。
“我生病了,一直在養病。”楚岚解釋道,她不是有意忽視楊京,隻是最近她太累了,沒有更多精力。
楊京也不糾纏,轉而說道:“晉二對你不好,他讓你生病,離開他吧。”
楚岚想讓話題輕松些,故意開玩笑道:“别這樣,我們是純潔的友誼,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想泡我。”
“為什麼不?”楊京反問,“離開他,和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再難過,不會有什麼林清音李清音張清音,我隻會有你。”
楚岚知道楊京對自己有意,她身邊出沒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沖着求偶來的,但她不想。
“做朋友不好嗎?”楚岚看向窗外輕聲地說,“戀人最後總要分開,朋友才會一直在一起。”
“可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楊京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是咄咄逼人的:“我不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