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熟的聲音。

是晉雲柏。

他明明可以在任何地方，卻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出現在一個不該出現的場合。

隔着空曠的中庭，空氣中有根無形的線被不斷扯緊，在迸裂的邊緣搖搖欲墜。

楊京背靠沙發，單手持槍，舔了舔牙齒，露出一個介于呲牙和微笑的表情。

“晉雲柏，晉二哥——”

他拉長了聲調：“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有失遠迎啊。隻是不知道您到底有什麼指教的，要千裡迢迢過來把我這小房子的玻璃炸了？怎麼，是自家的房子不好住嗎？”

面對楊京明知故問的挑釁問題，晉雲柏像一個黑洞，用完全聽不出情緒起伏的聲音說道：“我來接楚岚，她做客太久，該回家了。”

“回家？回什麼家？”楊京嗤笑道，“她現在就在家。”

他還去問楚岚：“你說對吧？”

而同時，晉雲柏提高了點聲音說：“楚岚，過來。”

楚岚對他們倆誰的話也沒回應。

真荒謬，虎穴和狼窩居然在問她是哪邊的居住體驗更好。

她的視線移向沙發暗格，那裡還有一把槍。

楊京注意到她的視線，扯了下嘴角，突然探身出去，擡手對着外面打了一槍。

槍聲未落，他揚聲道：“二哥，今日家中有事，不便接待貴客，您，還是改日再來，恕不接待了！”

晉雲柏沒說話。

但在下一刻，幾道子彈穿過沒了玻璃的落地窗，擊穿沙發，擦着兩人身側，重重擊中地面，瓷磚碎片四射迸裂！

楚岚和楊京狼狽極了，渾身上下又是玻璃碴又是灰塵，除了之前窗戶碎裂時劃下的血痕外，又添了新的傷口。

不遠處，晉雲柏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楚岚，出來。”

即使示意槍手開槍威懾，即使明知無視野盲射的情況下有幾率對楚岚造成傷害，他依舊很平靜。

楊京粗魯抹去臉側被刮傷後不斷溢出的血珠，低罵了一句：“晉老二他瘋了嗎？！”

卻不妨楚岚突然從暗格抽出槍，起身朝晉雲柏走去。

楊京試圖攔下她，卻隻扯下裙擺一角。

他甩開布，忍不住要罵現在奢牌真他媽一點臉都不要了，衣服布料比他媽衛生紙都薄。

他從沙發後看過去，隻見到楚岚拎着槍朝晉雲柏走去的背影。

晉雲柏立在中庭門口，身周是幽靈般散開的槍手，穿着沒有标識的戰術服，舉手投足間殘留特種軍隊的印迹。

見到有人攜槍靠近，有槍手下意識擡槍瞄準楚岚，黑洞洞的槍口随着她的移動而移動。

晉雲柏隻目光沉沉盯着楚岚，她穿了條亞麻吊帶裙，長發亂蓬蓬的散在肩頭，陽光從身後照過來，勾勒出誘人線條。

明明是他最讨厭的粗魯打扮，卻顯出奇異的風情。

他面無表情，目光卻貪婪地一寸寸刮過她每寸肌膚，直到看到頸側刺眼的紅色齒痕。

楚岚已經走到他身前。

她停下腳步，兩人間隔着短短一步的距離，像填不平的天塹。

晉雲柏向她伸手：“和我回去。”

然而同時，楚岚擡手将槍對準了他！

“咔咔咔”連續上膛聲，現在即使是外圍警戒的槍手也将槍口對準了她。

“該走的是你。”

被槍指着頭，晉雲柏隻盯着楚岚，半響，忽然笑了：“你就這麼喜歡他嗎？”

楚岚不想解釋，隻說：“你不該來找我。”

為什麼他就不懂好聚好散？！為什麼他要一直糾纏不清？！

分手就是分手，她的态度難道還不夠明确嗎？到底要怎樣，到底要多長時間，他才肯徹底放手？！

楚岚幾乎是憤怒的，從憤怒中又生出酸澀，她咬着牙，硬生生咽下喉中梗塞，口中有血腥氣。

她舉着槍的手都是汗，幾次危險地從扳機上滑過。

晉雲柏卻上前一步，胸膛頂住槍口，他還要繼續向前，逼得楚岚不得不後退。

“開槍。”他說。

兩人靠得太近，楚岚不得不擡起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既然你已經這麼恨我，那就開槍。”

聽到這話，有槍手急要上前，晉雲柏卻用眼神逼退他。槍手不甘地退回去，但槍還是指着楚岚。

楊京從沙發後緩緩站起來，沒說話，冷眼旁觀這一切。

晉雲柏低頭看楚岚，兩人氣息交纏，愛侶像仇敵，不知道是愛多還是恨更多。

“開槍啊。”他甚至在笑。

“開槍了你就能擺脫我，隻要我死了就再也不會糾纏你，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那就開槍。”

楚岚握槍的手不穩，他就貼心地抓着她的手向上，直到抵住心髒的位置。

晉雲柏的聲音輕柔極了：“打這裡，隻要一槍，你就自由了。”

他從來對人對己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