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宗廣場上，剩下的九宗八大世家同時落地。

各宗長老向上席走去，落座在三十二黑白陰陽玉座之上，除十宗八大世家之外，另有各域小宗小派派出的代表長老，代行監督之事。

青山派掌門清虛真人也在其列。隻是與其他門派坐姿端正、表情嚴肅的長老們相比，清虛掌門就顯得散漫了些。

他坐在最偏最後的位置，一隻手支在扶手上，以手側撐着頭。桃花扇遮面，卻又微微仰着頭，隔着扇面迎着明媚亮堂的日光。

陽光隻從扇面與臉的縫隙，描摹了清虛掌門一側圓潤光滑，鵝蛋似的臉頰，在陽光下甚至能看到細小的絨毛，漾着金燦燦的微光。

他的位置正在一棵樹下，身軀大部分落在暗色的陰影中，隻有臉頰、雙手，雙臂和連着肩頸的一小部分，探到了日光下。

陽光金晃晃的，樹葉沙沙作響。

一件全是羽毛的鶴氅落到了清虛真人身上。

扇子拍下，原本正在小憩的清虛掌門睜開眼。

清虛掌門不是很有攻擊性的樣貌，桃花眼，桃花眸，圓潤的眼睛，眼尾無端上挑，帶了幾分勾人意味。

但睜開眼，眸色清淩淩地帶着一分冷意，斜睨看向上方。

“既怕冷，就不要待在樹下。”一身肅殺之氣的男人，黑發高束，褪去了往日裡常穿的铠甲，一襲褐棕常服。

正是北疆不夜城戚家如今的家主。

一杯暖茶被一位侍奉待客的歸元宗弟子奉到清虛真人手邊，至于茶放到哪……

清虛真人眼瞧着這弟子在他座位旁支起小幾。

“怎麼出來了？不在你的青山派躲着了？”淵恒宗青霄真人來到清虛真人身前，擺擺手讓那小弟子退下，低眸打量着清虛，笑道。

她一襲淺衣勁裝，馬尾在後腦勺挽了個髻垂下，看似是很溫婉的發式，但高挑帶笑的眉眼，俱是淩厲。

不夜城家主肅殺，淵恒宗青霄潇灑冷飒，是不同的氣質風格，卻又有着近乎相同的底色。

一隻白狐吱吱吱從鶴氅中冒出頭，不知瞧見了什麼，又頓時縮了回去。

一道披着黑色鬥篷的鬼影在清虛座椅背後浮現，“阿卿。”他喚道。

桃花花瓣變出，紛紛揚揚從半空落到清虛身上，似下了一場桃花雨。

清虛真人坐在樹下的那棵樹，不是桃花樹，也沒有開花。

暗流湧動。

清虛真人：……不怕前任還愛你，就怕前任聚一起。

可惜清虛真人從不吃回頭草。

合歡合歡，兩相歡喜，至情至性，隻求一心。

愛過、斷了、誰也不欠誰。清虛真人修煉合歡道，卻不是傻子，挑女人男人和鬼的眼光是在的，不管過程和結局如何，最後虧欠者都給了補償。

緣起緣滅，一别兩寬，各生歡喜。

按理說是該這樣，可禁不住有人後悔，有人還想再續前緣。

這緣又起了，雖然是單方面的。

暗潮湧動，不止清虛真人眼前。坐在前方，其間有幾位端正姿态的沉默者，卻也在注意他這一處。

清虛真人的舊情人，此次來了可不止眼前這三個。

“你宗門弟子有誰，若遇到了，我會讓戚家弟子退讓三招。”戚無夜先道。

清虛真人看向戚無夜，發出了一聲輕嗤，“呵”。

“若有需要，我也可以下令。”青霄真人笑道。

清虛真人轉眸看向青霄真人，同樣輕“呵”一聲。

背後的鬼修愣愣接道，“阿卿，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弱點。”他們，自然是此次參加大比的鬼了嶺鬼修。

清虛真人、清虛真人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隻道，“呵”。

他随即起身，鶴氅落地，管也沒管，抱着白狐拖着椅子到了另一處，坐下。

那三人還呆站在原位，隻是轉過身看他。

清虛真人擡手，眸光掠到青山派所在的地方。

“師姐。”青山派所在之地，葉飛雲提醒道。

聞聲，半耷着眼皮正在沉思的許知絕，撩起眼眸看向陰陽玉座高台處。

或許是因為人潮擁擠，相比從前，葉飛雲離得許知絕近了些。

他依然站在許知絕身後位。僅從背影上看，兩人重疊了半個身體，葉飛雲右肩完全覆住了許知絕左肩。

葉飛雲比許知絕高。

這個角度，葉飛雲稍稍垂眼，目光便會不由自主地落到許知絕身上。

垂落的眼睫、在陽光下發光的還有着細絨的耳朵、一小顆唇珠、還有鼻子。她唇瓣合着，面無表情。

卻有人目光流連，描摹刻入眼底，未有驚動。

沒有人知道。

沒有人看見。

他的眸光總是落在不經意間，不經意處。

實則兩人并沒有接觸。

但已然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