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固,将至冰點。
林觀鵲的問題恰好應證自身不知大貓真實身份,倒是不知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才還在繁雜之事中,轉眼到了她未來得及打算的一步。
急中生智,不知徐神情惶動一瞬,捏造一番說辭:“那個貓啊...她是我随手抱上來的,平日裡就喜歡躲着,時不時就會跑丢,可能是藏哪裡玩去了。”
這也恰好應證最初躲在床底的事。
林觀鵲沒打算在明知要不到的情況下反問這漏洞百出的回答,倒是問起不知徐:“你不辭而别半月,又突然出現,是不是該給我交待?”
剛蒙混一關,又來更麻煩的新質問,好在不知徐曉林觀鵲多疑,此事早想好緣由,毫不遲疑接話:
“我夢見村子被燒了,心裡不踏實下界去看,恰好人間入冬,我身體畏寒,沒想凍了會就病到卧床不起,便在下界修養了半月...”
“瞧起來病好全了。”林觀鵲理好衣袖,自然向不知徐走近一些,她着實想看看眼前的人可會因胡謅而臉紅。
不知徐面不改色,眼中卻隻是帶過林觀鵲幾眼,還留有帶着歉意的餘波,
“是,都好了。”
“哼...”空氣中藏有微小笑意,林觀鵲環視室内一周,又将視線落到原處,定于那雙帶了幾抹無辜的眼色。
便是此般目光下,林觀鵲踏出半步,再次拉近二人之距,她眉中看似平整,将皺未皺,眼中着上相和節氣的薄霜,卻在頃刻間化為霧氣揮散。
眼前人面色繃緊,不明她的意圖,或覺她在施壓,反将身段挺得更直。
氣息交融在快要相碰的鼻頭,林觀鵲瞧向那還是會閃躲的目色,笑歎:“我有時瞧你的眼睛,總覺在看一座蔥郁的遠山。”
盎然靈氣,生機勃勃,引人想踏足,卻要為此親自挖開一段又一段路。
似乎無論當下與過去,她都不曾真正踏足。
未等不知徐想出所以然,林觀鵲留下聲叮囑:“若是見到那總诓騙我的貓,可要送到我殿中來。”
诓騙?不知徐絞盡腦汁也回想不到,因何事被林觀鵲安上此等頭銜,視線閃動時對上近處浮動的星子。不知徐極少在如此近的距離中借視線細描林觀鵲狹長的眼睛,長睫巍然,根根分明。
心聲悄打,翻滾無稽。
直到林觀鵲稍擡眼闊,以目光代替問話,不知徐才意識到失禮,當即應下:“是,我看到它一定給神司送過去。”
“好,安枕吧。”林觀鵲退開一步,轉身離去。
門被帶緊,屋内的薄塵又被掀動,不知徐将手擱在心口,安撫無故而生的躁動。
桌案上的發簪在簡陋的桌案上尤為醒目,不知徐想起要歸還之事,拾起它向門口去。
拉開門,恰巧得見林觀鵲的殿門合緊,欲要追去的想法受阻,收回将要踏出的一步,回屋休整。
随着躺卧的動作,漸入夢中。
......
仙山下界,人間。
梅色入泥,枝頭覆雪。冬日寒氣濃郁,大肆席卷人間。
皇宮中刻意打造的暖閣内與室外的溫度差别甚重,室内女子衣着如春秋之際,足邊擱了暖爐,為人再添熱意。
吱呀一聲,伴随外室隔斷風雪的回廊門打開,腳步向内而來。
“娘娘...”外側婢女小聲喚道,似被風雪所凍,其聲顫顫。
女子這才睜眼,“進來。”
“是...”
内門被拉開,婢女自屏風側緩行而出,身子微微抖動。婢女目光時不時向身後行去,看向女子的視線中滿是恐懼與懇求。
劍鋒于婢女側頸走向前,寒光過眼,能将室内的暖景折落一半,婢女被迫走出屏風,身後跟随一個手持長劍的白袍人。
白袍之下,發色與外衣相和,一道被刻意壓低的女聲響起:“竹塵,說好的日子到了,該給我的藥呢?”
竹塵眼中閃過暗光,自軟榻上起身,打開桌案上的木匣,“自然備好了,你來尋我便是,何必為難她?”
婢女被長劍所脅,顫顫巍巍而行,竹塵上前,兩指夾住劍間移向旁處,對其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我若不喚人,都别進來。”
“是!謝娘娘!”得了救的婢女腿腳發軟,跌跌撞撞向外小跑去。
待室内隻剩下二人,白袍人收了劍,輕嘲道:“畢竟我很難相信你這樣的人。”
竹塵眼底乏力,卻是含笑将木匣遞給白袍女子,“無妨,各取所需。”
“僅此一次,下回若再以我親眷要挾,我定不會受制于你。”白袍女子接下收入衣袖,留下一句忠告。
“不送了。”竹塵背過身,待人走後揮手合上門。
室内進了寒氣,已無最初溫暖,足邊的火金石似有所感,更加明亮些。
竹塵閉上空洞的雙目,斜靠在軟榻上繼續休憩,似乎方才的意外不足以讓她有所動蕩。
約莫一個時辰,恍惚聽得大雪又落的聲音,還未清醒的意識感受到有人替她蓋上了薄被,于對面的木椅上落座。
許是陛下來瞧她...竹塵思即于此,便再行睡去。
這一覺直入長夜,風雪驟停,室内昏暗無光。
不多時,屋内裝着夜明燈的銅匣在牆邊被拉開蓋子,逐步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