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有婢女靠近,許是瞧見明燈前來伺候,還不待在外出聲,大門拉開一扇,房中的人邁向外部。
婢女在跟前停了步子,顯然又一個生面孔出現使得她惶恐不安,卻還是硬着頭小聲問:“你又是誰...”
長缺葉手掌上浮出神紋,如此便是能證明自身的東西,可不能叫人當闖宮的刺客了。
“為何是又,近來還有生人來此嗎?”
婢女伏地而拜,不敢擡頭,“回神使,沒有的。”
“退下吧。”
“是,神使。”
待婢女走後,長缺葉回屋内拉開餘下的燈,而後回到竹塵的軟榻對面靜坐。
不出半晌,長缺葉聽得氣息與先前不同,看來是醒了...
可竹塵保持入眠的原樣不動,安愉靜谧,長缺葉隻好先開口打破僵局:“師姐,你近來可好?”
竹塵并未睜眼,僅是點了點頭,“嗯,沒想今日這暖閣中會這麼熱鬧。”
“師姐尋常見人極少,我也如今才有空來看看師姐。”長缺葉輕笑道,一如往常。
竹塵眼皮打開,緩慢從榻上撐起,手中捏住軟被,垂着眼睛,聲色無力:“這副身子每到冬日就會難挨,難為你等我睡這麼久。”
“既然冬日對師姐來說難度,平日裡還是不要出門的好。”長缺葉話中指向明确,她來意為何想必無需多言。
竹塵未答話,下榻後踩入地毯,去近處的茶桌倒出一杯茶水,放于長缺葉身側,“不熱了,不過室内溫高,也能飲得。”
茶水雖薄,卻能激起長缺葉以往與竹塵點茶的記憶,她指腹劃在杯口,問着:“我來此,師姐似乎并不意外。”
許是早有準備,竹塵的平靜推翻了她來前的一切設想。
竹塵笑意淺淺:“是慶幸,來得是你,不是來處理我的人。”
“處理?”長缺葉意外于竹塵的毫不遮攔,順話來說:“為何要處理師姐?”
“那日過後,我便知神司定會派人來此,我還以為她會親自來。”竹塵坐回軟榻,于長缺葉相對。
提及林觀鵲,長缺葉倒想問上一句:“若她來此,師姐會如何?”
輕笑聲浮現後,跟了一道單薄聲:“會跪下請罪。”
這是竹塵确實會做的事。
笑聲聽在心裡發涼,長缺葉兩指撚起小小的茶杯,眼中浮現荒誕,“你知她心中于你有敬意,為何盡是想讓她難受的法子。”
上次聽林觀鵲提起,也是在為這一份轉變而失落。
竹塵漫不經心躺下,躲開長缺葉的目光直視屋頂,字節有力:
“她本就當對我心懷愧疚。”
本就當心懷愧疚,竹塵将話說得不容置喙,如将積壓心緒擡出。
長缺葉于原處起身,挪到竹塵軟榻邊緣坐下,探尋道:“神殿有何處對不住師姐?”
“對不住...”竹塵微微搖頭,否定這樣的說辭,“過去我還不知她定是下一任神司,按照師父的吩咐将我會的一切教予她。我以為做好師父的事事囑托,定能得師父親自授道,成為最強的織夢者。
可哪怕我達到諸多條件師父也不願松口,起先我以為是我還不夠,後來師父說,她才是定能得親傳之人。而我的抱負,連相争的資格都沒有。”
相争?長缺葉心覺意外:“師姐原是想争神司之位的嗎...所以師姐當年下界是為此負氣?”
過去一直覺得竹塵一直都是性格灑脫的人,哪曾想到此處。
“哼...”伴随一聲哼笑,竹塵淡然道:“做不做神司倒無妨...你們都以為是我自願下界的,可阿葉,我是被師父生生削去神格趕下來的,但我卻隻能說是我自己所做抉擇。”
“師父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怎會這般待你?”長缺葉從未聽過此事,隻知道竹塵突然要下界嫁人,甚至願意放棄神使身份。
豈會是這般?
見長缺葉将信将疑,竹塵笑意慘然,随性帶過:“過去之事,浮塵輕彈,早已不重要了。”
長缺葉的眉心從落座後便難舒展,眼下僵化在額前,“橘崖峰主的死與你有關?”
“算吧。”竹塵大方承認。
聽到最不願得到的答複,長缺葉不免質問道:“你為何要如此做?”
竹塵眼中浮現恨意,連帶溫婉的面向生硬不少,語氣恨恨:“仙門之地何嘗不是藏污納垢,華兒去仙山後,便被此人瞧中至純之靈,他關起華兒放血,要以她的性命祭劍,若非我早就疏通的人脈探得華兒失蹤,怕是到最後隻能得仙山一句搪塞華兒自己逃出仙門。”
“怎的還有此事...”長缺葉駭然,雖說各界都是群英會聚與毒瘤橫生,奇事不斷,但醉心武學到以人命祭劍還真是聞所未聞。
她更加确信而問:“識海的空間可是你所造?既然隻是報複為何要傷神使?還有,你同極穆是什麼關系?”
一連串的問題中,竹塵微驚,眼中從悶色轉至不解,看向焦急想尋出答案的長缺葉道:“我并無造夢之能,更不會傷神使,但我知誰有這個能力,不過,我并不認識你說的極穆。”
不認識極穆...長缺葉心間五味雜陳,看向竹塵的眼中生澀好幾分,她稍作提醒:“婉沉在神殿中,不出意外的話,等她開悟後我會是她的師尊。”
婉沉的身份應當足以讓竹塵動容,她們已經知道婉沉的存在,就定知曉竹塵與極穆有私交。
“婉沉?婉沉在你們那裡?”竹塵自仰卧彈起,把住長缺葉的胳膊,剛顯出急色,就在愣住的一瞬消散,忽而松開喉中竄動的氣結,舒心而歎:
“在你們手上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