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盞在門前聽了全程,現下才問:“我們一早就開始探聽下界,神司大可不動,怎還專為此加了籌碼?”
秋桐音走向側櫃上擱置的天平,将沙土均勻放在兩側,直到木杆橫平,“她敢跟本君提,就是打定主意要本君答應。将這杆稱放平沒什麼不好,看起來是在賣妖族情分,又何嘗不是林觀鵲想要的?”
“這位新任執夢神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玉盞說道。
見秋桐音笑而不言,心有旁骛地撥弄盆中花葉,玉盞重提舊事:
“玉盞記得,百年之前的大戰,他們死的所剩無幾,說是戰事突發毫無預兆,實則是他神殿耳目閉塞,向來異族先動,神明後行。”
“那時敵寇來勢洶洶,他們又遭背刺,戰事從頭到尾被人牽着,打了毫無防備的一仗,拼了全力也才将異族逼回去。”
咔擦一聲,秋桐音折斷手上沒生好的枝丫,掃過玉盞一眼,漫不經心:“你光聽了當時的事,那你可知,那一仗原本可以很漂亮。”
玉盞搖了搖頭。
一聲蔓延殿中的長歎後,秋桐音神情涼下幾分,“昔日打趣,問那老頭可需本君稍稍助力,那老頭倒不客氣,一通安排,話裡話外本君這造夢神殿都得為他所用,平日不必做了,就差本君給他端茶倒水。
本君自然好好給他講了講四方神殿的規矩,倒是莫名得了個重法則教條的稱謂......而後他便覺絕對戰力面前,能應對諸事,也不必求本君了。”
再尋前事,秋桐音都覺自己多此一舉。
規則本就存在,她不過如數踐行。能先以己身破框者,怎會真如先執夢神所言是個自我與教條之人。
玉盞着實憤懑不平:“執夢神守衛各界夢境空間被高捧于世,向來心氣高,但各神本就不幹預權責之外的旁事,他們如何向來同我們無關,神司您為他們為大局着想,先他踏出這一步,卻被無禮以待,那斷無屈尊之理。”
“所以就不歡而散了。”秋桐音攤開手,走向殿外,“異族大動,必經生靈,可那時本君早已不會刻意去聽這些無關之訊。那時他們那麼多神使按照他的方式以命相搏,也成也敗。”
說到此處,秋桐音難免替人悲歎。
“既然過去不歡而散,您為何對這個新的執夢神...”玉盞頓了頓,看向秋桐音帶有嘲意的臉色,“若非這次的事将您帶入明面,您是不是還不打算暴露自己...”
“從仙人湖的異族吳歸長老開始,就派人刻意向他們的神使引導與透露準确方位消息,讓他們在不覺間探查之速快了許多。”
“那時,還是您引這個小妖王去殺了逃跑的吳歸呢。”
秋桐音擡手敲了敲玉盞的腦袋,“那時本君可不知她是妖王,隻知道是個靈根清淨看異族就殺的劍修,還是林觀鵲欽點的守護人,讓她去處理正好。”
若非已經被林觀鵲下手,不知徐指定要被她框來,哪用費工夫要人......
一直以來,生靈大道都在運演,她知曉許多想知道的事,異族又起後,她聽到風聲,才令各方多加注意。
若事輕則不理會,事重則稍稍推波助瀾,但不會幹涉執夢天司的正常運作,隻會快上一點,不會更多。
玉盞揉揉額頭,還是替自家主子抱屈:“玉盞就是不明白,您為何要這樣幫她們?”
為什麼...秋桐音倒也細細思來,擰住眉色,搖了搖頭,
“兩個歲數加起來還不夠我一半大的娃娃,要去鬥那外世人?本君若不見也罷,既然參合其中,亦有悲憫之心。”
“況且,”秋桐音指向殿中上鎖的箱子,話中生笑:“那老頭臨終前給本君留有書信,一是後知後覺為他的狂傲道歉,二是懇求本君能稍稍照拂他們往後的日子。”
玉盞順着指向望去,倒也想起有書信這回事,“您是看在逝者之言的份上?”
有這麼一部分,倒也非全部,秋桐音不多解釋,隻答了個籠統:
“你不覺得林觀鵲這名字很有意思嗎?能于林間觀鵲者,會使自己耳聽八方,可非籠中之禽,囿困狹隘。”
觀局之人,豈在籠中。
秋桐音看向不知徐遠去而劃破雲層的方向,“雖說真相殘忍,但那老頭混賬一輩子,也算陰差陽錯作對了這件事...林觀鵲可比他适合做神司。”
“執夢神應該還糊塗為什麼會坐上神司的位置吧...”玉盞跟着歎氣起來。
秋桐音回過遠行的視線,“不知情是一種福氣,她若是知道,對她而言是一份困苦。”
天光既白,日懸景盛,眼中之境數萬年不變一層。
“玉盞,将本君給風雷神織的衣裙送去,求一塊雪雲回來撲到果林中,聽不知徐說那樣會更甜,本君這神殿還從未經風經雪,總得試上一回。”
“是。”
......
仙山上界,神殿。
舒雲漫卷,霞彩漸消。
林觀鵲于正殿前踱步,掐算着來時,還未見理應歸來之人。
“是不是忘了,八日之後的兩日是她回家見阿婆的日子,别等了~”長缺葉不知從何處竄出,眨着清亮的眼睛拆穿林觀鵲的動機。
“是忘了...”林觀鵲難得認下,扶住前額,向殿内步去,“默海的結界可有異樣?”
長缺葉遺憾道:“倒是怪了......我去探時,是完好的。”
還未跨過門檻,阿巧自内奔出,急聲道:“神司,織夢者回報,鲛人族遲歡公主想要見您,現在就要見!”
“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