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漠上界,造物神殿隐匿于蒼穹之際。
雲下長冬歲,雲上四季春。
懸日和煦,靈山翠青。
不知徐正于藥圃的高架中給翻抖藥材,身旁的阿婆在側整理花藤。
“阿婆,你日日在這收拾這些草藥,又沒人用得上,會不會覺得很無聊?”不知徐問。
雖說秋桐音給阿婆找了個事情打法時間,但神殿都是破神格之人,病症難找上門,且這造物神殿跟花草林木打交道,也受不了内外傷。
藥房的各種藥都堆成小山,連儲物神器都要滿上好幾個了,阿婆倒也不嫌累。
“沒人用得上藥才好呢。”阿婆嗔怪道:“備着藥材就是為意外打算,但藥材腐壞也無事,人可别病了傷了。”
瞧阿婆日日在此處走動,也不去旁處,不知徐忍不住問出心種困惑:“您因為我莫名被帶來這裡,離開久居之處,心裡可會不好受?”
阿婆停下修枝剪葉的動作,瞧向她困頓的雙眼,微歎一聲:“小徐,你不是普通人,阿婆一直都知道,雖然我眼界淺,不通大事,但我知道不能成為後輩的軟肋、威脅。
在這裡安度餘歲,又能消孩子的後顧之憂,如何會不好受呢。”
不知徐拉阿婆在秋千上坐着,帶着幾分隐瞞的歉意說:“阿婆,之前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是隻大妖。”
“妖好啊!”阿婆蓋上不知徐放在膝上的手掌,生了驚歎:“妖身強體壯,可不容易被人欺負,妖也是把我這老婆子陪到老的好孩子。”
“阿婆...”不知徐視線停落在眼前老人臉上的溝壑,貧瘠的夾縫間總能湧出溫暖,填滿陽光未照耀的地方。
她父母早逝,自荒海出界後,在人間偶遇到阿婆一家,她缺失的長者關懷在短短幾十年間被彌補,雖為友人之母,卻似她的親人。
阿婆怕不知徐還會多想,仰頭迎向懸日,又多生解釋來:“我這一把老骨頭,臨了還能上一次神界,瞧瞧我的安鈴沒機會到的地方,該知足了。”
“你要做什麼便去做,不要被絆住步子,凡人的幾十壽數,沒有走錯路再來的機會。可你不同,萬年乃至百萬年的時歲,是你能試錯的底氣,不小心錯過了眼下,還能去挽回機緣。”
覺阿婆在交待後話,不知徐心裡酸軟,倚靠在阿婆的肩上,不舍說:“可我若沒有阿婆,就真的沒有了。”
“這不是一個道理。”阿婆笑着搖頭,緩慢說着:“往事會去,機緣能尋,事與人卻不能作比,人的命數不同,總有終結之處,安鈴她日日徘徊在阿婆心裡,是縫縫補補還會開裂的口子。”
“但這份遺憾痛苦是在我沒有做到足夠,所以不能接受結果,可小徐,阿婆的後半生你在盡孝,你已經将事做好,他日回頭再想,阿婆幸福餘歲,你無需抱憾餘生。
陣痛能消,是遺憾與悔恨為人多添煩惱。”
尚有餘力而事未盡心,過後才悔不當初日日難平。
不知徐聽過便罷,感慨自身遲鈍:“我活這般年歲,都悟不出這些來。”
“若要折算歲數,你在人間還是襁褓中沒斷奶的丫頭呢。”阿婆笑言:“莫不是覺得叫我阿婆委屈了?”
“怎麼會?”不知徐環抱住阿婆,“連神司都叫您老人家呢。”
阿婆低下頭悄悄問:“你是喜歡這位神,還是先前的那個?”
先前那個...林觀鵲?不知徐眼前閃過女人俯身的殘影,趕緊揮到旁處去,搪塞着:“都很喜歡。”
“那你怎麼不做這位的守護人?”阿婆問,一副頗有了解的模樣:“莫不是同那邊的鬧了矛盾,躲到這邊來了?”
“才不是。”不知徐越答越心虛:“我不在這邊做守護人是因為人家沒要我...”
況且,她可不算躲。
“可不是我不要你,我怕有人跟我玩命啊......”
秋千後不遠處有聲更近,帶着爽朗哼笑,腳踩落葉前來。
“秋神司!”不知徐起身拜會。
“免禮了。”秋桐音直言來意:“明兒你便回去吧,老人家我會照顧好的。”
不知徐目光在阿婆與秋桐音之間打轉,“這次才這麼兩日,秋神司已經滿意了嗎?”
“我的事倒不急,但你若再不回荒海,荒海怕是要被雷霆撕毀了。”秋桐音滿眼同情。
“又發瘋了...”不知徐嘴裡咕噜。
秋桐音眸中閃過微不可見的暗光,意有所指:“你此番上界做得人盡皆知,要達到的一切都已成了,下次若誠心助我,偷偷來最好。”
“多謝秋神司大度。”不知徐倒也不慌,認下該認的,她心知自己于秋桐音有用,不會被多做譴責。
“早些回吧,前狼後虎,自求多福。”秋桐音留了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後便回身離開了。
不知徐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想着雷電劈落的景象,後脊發寒,隻得給自己壯膽:“我就是虎,可不怕這些。”
“小徐,你做你的去吧。”阿婆雖聽不懂,卻知道不知徐不該留着了。
“我明日再走,今兒好好陪您。”
待收撿好一切,送阿婆回屋休息,不知徐才回自己的屋内,她平卧在塌,雙臂枕在腦後,細想這回妖族之事。
妖族雖散離多年,中心卻有長老掌權,保有妖族根基的同時,也享受頭上無人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