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稀薄,光色過寒,人間明燈千盞,綿延山河。
帝城仿若發光畫布,鋪成另一出白晝。
皇城繁盛,連檐下都被嵌上夜明珠,映照盤旋在朱紅高柱上的如生金龍。
内侍廊下來往,盤中擱着盛酒的玉壺。
“聽說默海和仙山都來使臣道賀了,陛下竟然如此得人心。”
“國師不是說了嗎,陛下就是真龍之命,萬家的壽數到這裡就盡了,日後該姓竹。”
灑掃新雪的宮人小聲交談着,慢慢又靠來幾人,說着見聞:
“我聽說默海的公主很是刁蠻,直接從天上來,闖到陛下跟前去了。”
“默海主就這一個女兒,就算再任性妄為,陛下也會縱着。”
......
“在說什麼呢?”
宮人這才驚了神,聞聲散開,對貿然出現的金發人參拜,“拜見極大人!”
極穆瞧着上方結界閃動,和氣囑咐:“雪要快些掃,不然該叫來客見笑話了。”
晚間的雲薄,應是不會再行落雪,宮道被清出,除了參宴的大臣,還要走些不速之客。
見沒被責難,宮人們頓時松了口氣,忙着應聲:“是。”
今日陛下賞了銀錢,這宮裡沒人的臉上不擠着笑容,算是一年當中最熱鬧的一日。
官員陸續走入宮道,随絲竹管樂驟起,百官湧入殿中,由内官指引入坐。
臨近帝位的半高台面上左右分擺兩方長桌,坐四人可,落座八人亦不擁擠。
較為年長的大臣倒是對位子有些異議,向宮人問:“李内侍,我一個首輔大臣都在這個位置,這上方添得一條長桌是給誰坐?”
“回大人,陛下自有安排。”李内侍不卑不亢回答。
“好,老夫便等等今日又有什麼新鮮人物。”
那高些的台上僅坐了國師和相爺,餘位可還空置着。
來得人還沒坐舒服,樂聲停止,高處側方的珠簾被拉起,内侍嗓音尖銳,能在容納百餘人的殿中穿上好幾個來回。
“陛下駕到——”
“吾皇聖安。”
“免禮。”
“謝陛下。”大臣終日是這幾句話,對答如流,呼聲整齊。
竹塵待一衆起身後,端起桌面已經斟滿的酒水,為今日開宴,“今日年宴,不必同朝前拘謹,孤剛即位,日後還需諸位大人盡心扶持,孤的這第一杯酒,當與大家同飲。”
國師取杯時還不忘插上一句:“陛下順應天時,必為人間帶來福祉。”
“哈哈...”竹塵雖知是奉承,卻也聽得歡愉,将杯高舉:“好,來,諸位舉杯。”
朝臣如數捏着杯盞高喊:“謝陛下。”
這杯子光是精緻,卻是裝不了一口酒來,竹塵本欲叫人換杯喝得暢快些,倒是令她頭疼的人又出現在了殿外:
“有酒都不叫我,陛下是打算何時叫我?”
門口人欲要攔,遲歡卻是推開了兩扇胳膊走入其中。
殿中的紅毯墜着金色紋樣,她的水藍薄衫在一衆衣着裡顯得大膽和單薄。
一衆臣子竊竊私語,大都掃過一眼便回了頭。
“這不會就是那鲛人公主吧,果真如傳言中任性妄為。”
“默海久不出世,此番能派掌上明珠來見新帝,已經很不錯了,能來給新帝造勢也會讓現在動蕩的朝局人心更穩,管她什麼樣。”
......
國師倒不如昨日說遲歡的架勢,倒是端上一副慈悲模樣,替竹塵解釋:“小公主,可不是不叫你,在我們人間的年尾,陛下與諸臣總得先喝上一杯。”
“你們人間實在太冷了,我得快些來喝上幾口暖暖身子。”遲歡自顧走到空座,為自己添酒。
而後倒也正式了一回:“我敬陛下,祝陛下穩坐龍椅,福壽綿長。”
此話聽在竹塵耳朵裡,怎麼都像是反着咒她,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垂眼掩蓋住那一抹不快,将酒杯擱在唇邊,皮肉皆不生笑,
“多謝小公主了。”
這會她倒是覺酒杯淺的太好,不然還叫她多受詛咒。
一杯飲畢,竹塵揮手,示意諸位落座。
又有内侍來傳:“啟禀陛下,仙山的使臣在外候着了。”
“快請進來。”
新帝登基,仙山來訪那是常事,不至于讓人群騷動,倒是期待此此的來者,紛紛作等。
玉茶催與柳絲橋的衣色相合,同步入内,行至正中,也隻是客套地拱手相拜,柳絲橋說:
“人間陛下,聽聞新帝即位,仙山主托我二人前來贈禮。”
“使者客氣,還望替我謝過山主。”竹塵微微颔首,笑容溫和,擡手劃向遲歡身側,“還請二位使者落座,我們這就開宴。”
側邊候着的内侍高聲喝到:“傳——宴——”
宮人捧着各樣菜式有序而入,半盞茶功夫就放滿了殿中僅有酒水的桌案。
竹塵先拿了筷子,掃過下方,寬和道:“不必拘着了,大家自行享用便可。”
說巧不巧,似今日的事情順暢不得,竹塵的筷子還沒夾道肉片,又被打斷了動作。
“既有宴請,可有我妖族的席位?”
妖族?衆人紛紛停下,看向屋外。
不知徐攜子玉入殿中,披着棕色毛絨大氅,為她的容貌添上一分穩重。
“不知徐?!”
玉茶催比所有人都要先出聲,帶着比萬分更甚的驚愕。
除了竹塵外,在坐同她打過照面的人無不啞然,似要将不知徐盯出一個窟窿。
符賢還算先回神,假笑道:“我記得你,你是仙山大比中的六界榜首,居然是妖?哈哈...仙山主要是知道了,也不知會做何想。”
怕是會覺老年丢盡,在仙山大罵一衆廢物。
不知徐上下打量了符賢一番,不免心中發笑,這三言兩語就在兩界中點火,還真是極穆的好夥伴。
“我乃妖族本代主君,人間除了主位的陛下,你當稱我一聲,妖王。”
不知徐聲雖不重,卻極有力道,将符賢逼退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