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俯身,将被各道身影擋住的燈輝之色讓出,街市如同直卧的巨龍,立于中部時望不見尾首。
林觀鵲身處長明燈珠之下,她身周的冷冽在手上提得貓兒燈前柔化。
亦或是僅在不知徐眼中,那一抹情愫能被輕易捕捉。
正如當前着有溫度的眼目,不合時宜地向她垂落。
真假與否,額前顯露的光色最不會騙人。
“林觀鵲...”不知徐又喚了一聲,目光還有懵懂,她早覺身邊人越來越不像裝得,可怎麼也想不通,那個裝扮的人如何變成了林觀鵲本尊。
世間多得是真變假的事,假的變成真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還是個說不見就不見的林觀鵲...
“你的困惑,回頭再說。”林觀鵲的聲輕,恰好足夠飄入不知徐的耳道。
眼下可不是糾結她們之間事情的時候,抛開妖族的事不談,這真假一事都夠她好好說說。
織夢者回過身來向她請罪:“神司,雲都來遲,還請降罪。”
林觀鵲掃過神色各異的人群,不禁笑言:“你在此處遊走,可曾受過委屈?”
這話問得絕妙,尋常神使深受敬重愛戴,哪會有人觸犯威嚴,給其不快活。
方才之言不過鋪墊,林觀鵲依次瞧過先前叫嚷最歡的幾人,在雲都識趣的緘默裡再行開口:
“本君怎麼覺得,人間貌似不太歡迎本君到來。”
語調越是輕松,越叫人後脊發寒,一旦将層面擡高,便沒有一個人能夠置身事外。
不知徐蹲在奄奄一息的白熊妖身邊醫治,餘光不自主尋向那道屹立的月白,林觀鵲上次這般自稱,還是她在仙山受難,要仙山主給說法的時候。
這一次,也是為她......
她心潮動蕩震耳,無暇去在意近處細碎的聲音。
周邊百姓俯得更低,伴有幾道大膽的呼喊:“神司恕罪!”
餘下大都不敢作聲,倒是有幾位微服遊街的官員跪到近處來,天寒地凍裡,臉頰生汗。
“神司恕罪,今日定是些空有雙目的人沖撞了神司聖駕,小官定為神司好好處置這些刁民。我等曆代敬仰天神,神司威嚴,不敢冒犯,還望神司海涵啊。”
距離官員不遠處的一人像是豁出去一般,撐在地面的雙手握拳,出言問道:“神司怎會和妖王在一起?”
林觀鵲不過帶過一眼,連正眼的目光都不願施舍,端是這種時候,也不忘盡力煽風點火,引導衆人心思,真是忠心得很。
“閉嘴!”那官員回頭厲聲呵斥,就差一拳蓋在讓他前言白費的人身上,将近唾罵:“神司在何處,和誰在一起輪得到你來管嗎?”
雲都眼色晦暗,将聲擡高些:“白日異族在你人間作亂,他們聰明一回,不使夢魇術擾亂星辰,真刀真槍來殺你們,原本這不屬我神殿權責,大可置于不顧,顧及異族惡徒殘忍,喜好虐殺,我們出于悲憫而決定出手,是妖族的妖王先一步斬殺異族惡徒救了你們的人!
昔日的神殿隻幹預大型戰事,是神司慈悲,派我等在下界遊走以供及時救助爾等,倘若真對神殿有所不滿,神使大可撤離,不再幹預人間。”
林觀鵲聽到這話,好好瞧了眼雲都。
細細瞧來,是本人不錯...
但,說話怎得這麼像長缺葉的口氣?隻不過換成一道清脆的男音。
不過這話出來夠巧,将不知徐所做說清道明。
她稍稍擡眉,借機解去衆人心中當有的困惑:“本君感懷妖王為善,替他族求生,也無好禮相贈。是人間燈火交輝,本君才邀妖王一同瞧個熱鬧,這送給妖王作為謝禮的燈,也在沖撞中毀了,本君的謝禮成了一堆灰土,倒是顯得本君心不夠誠。”
那錦鯉燈早就翻在地面,火光灼燒,隻剩下未燃盡的竹條和提杆。
她的貓被人欺負,弄丢了到嘴邊的魚,叫她如何忍得。
林觀鵲挑起貓兒燈尾部的彩繩,到底還是将問題回到最初:“本君表明身份,竟還有狂悖之徒叫本君滾...出口便說本君是假,看來你們是有假扮本君的想法或作為,才會生出這樣的話。
久不下界,沒想初到人間,竟是這般景象。”
妖族的事情好似隻是她順口揭過,猶如過路甘霖,洗清那淤泥重重。
而折辱神明才為最重,絕不能輕易放過。
“方才是哪些賊人口出狂言?”前方一女子喝道:“自個滾出來!若不站出,在場一并論處!”
“是他,方才草民瞧見了。”
“對!就是他們幾個!”
“就是他們!”
......
威壓一緻,百姓紛紛指認,那些做賊心虛的幾人窩在人群之間,還是被很快揪出。
女子鎖定幾人的腦袋,以目光将一衆削首,回過身在跪間見禮:“神司駕臨人間,我等喜不自勝,此人心懷不軌,無禮、不敬、滿嘴荒唐,此為人間行教之失。
索性未使神司貴體有損,此事今日突生,我等應對不當,還望神司寬恕,人間将常奉香火,謝神司的終年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