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不喜歡帝城的爾虞我詐,想要來避禍,也許另有所求,又或許......”長缺葉說到此處便停下,向林觀鵲挑了挑細眉。
沒說出的話,兩人心知肚明,雖可能不大,但要說是竹塵派來試探,也能說得過去。
再來的風聲弱下不少,林觀鵲的目光向下而去,在慢下的劍法中瞧出好幾出顯露的薄弱點,低歎一聲後,說道:
“她至多在第五層,再摧殘她肉/身我也難救,既然相識,你去同她好好聊聊,将她請下去吧。”
尚淺的修為不錯,力量磅礴,劍意不尋常,很适合做神殿的織夢者,雖很是惋惜,但到底無法更變殺意過重的事實。
她确實好奇為何如此,求一個答案,也好削弱自身的惋惜。
長缺葉稍加思索,尚未動身,“我倒是了解她一點,她應當想知道自己的修為能走到哪裡,倘若停下,可就是浪費了她登梯的這一口氣,她還沒到極限,我再等等。”
看向尚有餘力應對的女子保持對峙姿态,毫無退縮之意,林觀鵲微微點頭,“好。”
曆來登梯之人無論成敗,都以上階的數量為傲,一旦邁上雲梯便生死自擔,此為求道者的必經一步,可不成功,卻應給予試錯的機會。
眼看尚淺還能支撐一會,林觀鵲回想那日見聞,将心底的疑惑問出:“那日在下界,雲都嘴裡蹦出來的話,是你千裡傳音說得吧?”
她可記得吩咐長缺葉待在神殿,怕是中途跑下幾重天瞧她的熱鬧了。
“哈哈...”長缺葉笑了兩聲,摸了摸脖子,笑容獻媚:“我就是傳達了一下我的意思,話還是他說的,這不是我不放心.....
雲都那家夥要開口,在場的那些人都得被罵得下不了台,我這不是怕沒留餘地,鋪墊不當,讓你不好做你想做的嗎?”
字裡行間全為林觀鵲而想,隻字不提自己擅離職守。
雖說長缺葉時常沒正形,倒也知道留有後手安排人替她做事,自己跑開也相隔不遠,不會誤正事。
林觀鵲正是悉知其特性,才懶得與長缺葉翻舊賬算個分明,撇開臉後淡聲說:
“看來那日你也見到尚淺了。”
“嗯。”長缺葉點點頭,“所以啊...我知道你會對她有些興趣。”
豈止是興趣,林觀鵲背過手,躲去灌入袖口的涼風:“凡胎肉/體走到今日,心中信念堅實,是做織夢者的料子,可她迸發出來的力量卻含有這樣不清的意念,着實叫人惋惜。”
雲梯久久不開,來者是個如此得她心意的人,卻偏偏觸及最不能碰的部分,叫人如何想都得賠上幾聲哀歎。
“我知道你惜才,所以啊,真得叫你瞧上一眼。”長缺葉咧開唇瓣,也不知是不是專為給人添堵,多做強調:“真夠可惜的。”
話音剛落,林觀鵲還沒擡手去敲打唯恐她安逸的人,來風驟停。
尚淺拿劍撐着身子,艱難從第四層挪步,踉踉跄跄已分不清前後左右,劍上所見的紅色,是她從手臂滑落而下的鮮血,她手臂發顫,卻将劍緊緊握住。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在靜默中為人捏出一把汗來。
走過第四層,隻要撐着誇上那道台階,便算到達第五階。
她隻需要撐着走上去。
走上去,便算登五層梯。
步子挪動,留下血染出的腳印,卻也使得腳底打滑,在下一刻失去重心。
砰得一響,尚淺在毫無支撐下倒向地面,卻隻是稍稍發懵後便恢複清醒,溢出傷口的鮮血更多,分明是更痛之舉,卻叫她流露笑容。
這一份猙獰的表情伴随她挪動,她撐起身,手膝并用地向前去,血肉相扯,絲毫攔不住她拼命爬向上一階層。
她撐着身子向上搭手,而後擡腿費力攀爬上第五階層,大幅度的動作使她痛得屏住一口氣息,“嗯...哼...”
待全身爬上階梯的時候,還有半截衣擺挂在外邊,可她顧不得這些細處,匍匐在地,大口喘息着。
許久沒有等來将她擊落的陣法,尚淺才睜開眼睛,她微微側目去瞧,入目便是一抹白影,那一抹亮色,擋住了上面數道未知,在不足一臂處落地。
林觀鵲半蹲下身,向尚淺伸手相扶,她确實傾佩尚淺的執着,無論成果如何,這份不屈都讓她有下雲梯來的理由。
她既有疑問,不如親口說。
尚淺卻未借力起身,為此舉熱淚滿盈,她在身上還未染血的衣料處顫顫巍巍地擦拭雙手,将眼前向她伸來的相扶之意鄭重其事捧住。
她在林觀鵲掌心處貼上自己的額頭,俯身最低,口齒中冒出幾字,艱難卻虔誠:
“神司,尚淺想做...您的...徒弟。”
“請您...一定...收下,收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