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徐醞釀許久,也不知說何話去懇求,眼前的女子看似姿态親近,實則極難應付,她若不堅定些,一定會被繞進圈子,說到别的話題。
料想懇求無用,不知徐将期間關系說出一二:“天界四神,少了誰都不是小事,如今的造夢神殿除卻林觀鵲外,沒有人有能力登上這個位置,她若有難,下界必将再起軒然大波,屆時萬民受難,天機不啟,還有誰能去入夢讨伐異族。”
她雖在神殿居住不久,卻也知道神殿距離上一次大戰才短短百年,所有織夢者中,隻有十來位先前餘下有征伐經曆的舊人,其餘都是新來的織夢者,到底閱曆少些,亦受災難。
長缺葉作為唯一一個能有資質替代林觀鵲的人,如今閉關神塔,長若池修為高,對織夢的領悟卻不夠高深,暫開不了天機。
林觀鵲成神百年,還未将自身整明白,卻要猶如獨木,一人支撐,若真的早逝,神殿日後是否能有新神接位都難說。
這些林觀鵲從未與她說過,可她身在神殿之外,最能瞧清林觀鵲的處境。
不談情意,這一份道理出口,足有分量。
可不知徐心知不夠,強壓心焦,另起話鋒回扣前文:“神司早前的事迹小輩有所耳聞,您心牽萬生,與她同在其位,定不忍眼看一生都在盡責的人早逝,更不願見下界生靈塗炭。”
“您也正是這樣,我今日才能如此巧合得看見命簿這一頁,對嗎?”不知徐聲急力切。
她怕遺漏了什麼,将她心裡能想到的一切毫無遮攔說出。
卞聽雲似躺不住,擡身坐起,雖掐着笑意,細長的眼目間生出些無奈之色來。
命簿在她手上消散,她兩手撐在身後,話中已無明顯的情緒,倒是增添一出歎聲:
“小丫頭,你太心急...不知有無人教過你話當如何聊才妥當,有些東西不能挑出來說。”
不知徐氣道成斷,一截一截吸入,又斷斷續續湧出。
是...她是心急,她不知在此情此景下,看着她愛的人、陪伴她的人是早逝之命該有何種冷靜。
當做一件等待處置的事情?可以沉靜的思前想後,為達目的将理智貫穿始終?
她血肉之軀,心脈是她本源,她心慌意亂飽受折磨,遏制不住本心猛烈的跳動。
冷靜一詞在此刻下,早被踩在腳底碾磨。
哪怕到現在,她聽出了卞聽雲的話外之音,也依舊想要從心放言,她挺直身,面上已經被急色充斥的通紅,她喉嚨哽住,在下一息間強行出聲,語調不穩:
“小輩自小在外漂泊,讀過幾本書,未曾被言傳身教,不懂話該如何說,不會修飾,亦不知如何才算妥當,進退無度,詞不達意,所以縷縷重傷不該受難之人......”
話及半處,哽咽多生,她吞下幾口翻出苦水,竟能在絕望之色間自發迫出幾分笑容來,
“可正是此人,詞句斐然,進退有度,她從未對我說過一句不好聽的話,我聽上百句,總能學上一二,她雖從未教我,卻勝似教我...是我愚笨難以領悟,還需她終年不斷的洗濯......”
她怎會聽不進林觀鵲每一次毫不保留的說辭,她最初喜歡林觀鵲,就是喜歡那張弛有度的言語,她喜好聽每一次為她而說的話,羨慕能牽動她情緒高漲的表述。
是她不會裹語言裡的不妥,話裡的刀刃,總會沒有那樣的情緒,卻用表達傷人......
她懂,也都沒忘過。
不知徐垂着眼,擡手擦掉面上随之走出的淚痕,試圖用真切去賭一份憐憫,她記得林觀鵲的提醒,卞聽雲對妖族會有不同于常的心境。
話末停頓兩刻,不知徐抱手緻歉:“沖撞您是我失禮,惹您不快并非是我的本意,我來此本不為此事,可既讓我悉知,我總要問清本源,此事不小,我不得不急。”
卞聽雲看來的視線終究還是和軟下些,為這份坦然有所動容,眼中閃過幾分不忍,别開頭去,
“你這般說,真不怕我不答應?”
不知徐眼中灰暗的目色中忽燃光點,她聽出其中的松動,從心而說:“我知心有所護之人,當赤誠,心有所向之地,當堅守。我願袒露心聲,是為誠心而來,也願為成事付出一切,您若有需,隻管開口。”
卞聽雲自古木尚落下地來,“你先别跪着了,回頭叫讓你來的那位瞧見你雙膝紅腫,該說我苛待你。”
不知徐不為所動,定目而去,央求說:“還求您賜福。”
“賜福...”卞聽雲向她走來,圍着打量一轉,流露好些賞識之狀,在身後以神力将不知徐擡到站立的高度,揮袖說:
“要在我這裡問一個秘事,就得拿一個我暫時未知的秘密作為交換,若你所言為真,我可以同你說隻字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