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你來?”卞聽雲唇角瞬起,笑意濃郁。
自打坐下時,卞聽雲毫無天神的架子,氣息親和,舉止随性,加上一身并不華貴的衣着,隐藏在人群中不會被覺突兀。
倘若不與那飽經歲月磋磨的眼目交彙,錯身而過時,也覺是平凡一人,哪裡能與執掌天地命譜的神明扯到一處。
不明顯的笑聲稍落,卞聽雲起手向虛空一推,将眼前景象揮入身後,眼前光色成風而退,事物驟失樣貌。
待眼前畫面再停時,不知徐從倉皇中回神,一息不足,而今所處平台高出底部數層,向上重疊高塔,足下瓦檐相勾。
不知徐眸中閃過驚,從最下處的正殿中穿梭入陣,出陣時又距入陣之地甚遠,如此能力,對陣術的鑽研定然極深。
且不說卞聽雲的通事之能,單看此術,她此行絕不是白來......
隻不過,眼下她有心覺更為重要的事想要問個明白。
還沒将話明說,卞聽雲在她眼前懸身上樹,枝杆壯如酒桶,無一處生有葉片,彎成拱門之态,其上被鋪了厚實的絨布,好似雕塑的碩大擺件一般。
卞聽雲側卧其上,手中翻閱其方才還在另一空間中的書本,這會已縮成巴掌大小,無論翻出多少頁,始終那樣單薄。
再開口時,聲音攜有洋洋懶意:“小丫頭,是你找尋上門,跑來這擾我清淨,你的過失就這樣堂而皇之丢到我頭上?你這荒唐話都是跟誰學的?”
責怪之意少有,那股讓人在親和間藏有暗勁的笑意才最為
雖為躺卧,卻在高處,不知徐需微擡頭才能将卞聽雲納入眼前畫面,雖說卞聽雲模樣随和,可如此相對,實有壓迫。
她雖有猜測,卻心慌意亂,無暇擇路,便不加斟酌将所想和盤托出:“小輩想...您隻需要将雲再攏一些,妖目便不會看來這,多些隧風暗流,就可将我打回,亦或是有一兩陣法,我都到不了這裡,可我來此這般順遂,想來您是知曉我要來。”
既然卞聽雲就在此地,她在對面山脈多日遊尋定不會逃過卞聽雲的眼睛,倘若卞聽雲根本不想她找來,隻需要将雲層聚攏,她就會無獲而返。
可雲正好能讓妖目穿透,來了此地又順入神殿最為機密之處,就算此地無人尋來,也不至于毫無防範,讓她順利至此。
卞聽雲恰時出現,才是這番猜測成立的最醒目之處。
想來,卞聽雲并沒想瞞着她......
話落不久,卞聽雲合上書本,笑意斂回些,兩眉錯開些許,很快恢複如常:“你這話越說越奇怪,我為何會知曉你要來?”
模棱兩可的話中,不知徐稍有停頓,她在那道凝視之下垂首,隐去眼中雜色,擡手作揖,恭聲說:
“永生神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若不認,她不妨順着說,此話暗藏私心,她想知道的一切,眼前人一定能解答。
“哼...”一聲聽不出情緒的強調當頭砸下,卞聽雲壓低視線,“你太高看我了,我是可以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而并非真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世上的事那麼多,我就一個腦袋,一雙眼睛,理不清,也裝不下,若一切皆在預料中行進,我漫長的一生可就了無生趣,何必給自己找不快活?”
雖在說自身,卻也毫無痕迹駁回不知徐的暗指。
太極輪番被打回,不知徐心急如焚,她滿心都是那條短不可視的已經沒有冷靜周旋的氣力,她在此刻屈膝,補上見面那一刻未行參拜的大禮,順帶懇求:“神司,還求您再讓我看一眼命簿。”
許是此時參拜顯得另有目的,卞聽雲時而煽動的眼睫打停,定如身下不動古木。
少頃,神情才有所松動,“你看過幾頁,已是窺視天機,況且,看多少次都無差别。”
都無差别...不知徐呼吸驟滞,将扇動的眼睫閉合,她心有危塔,随時能傾倒,她撐着那一份能夠扭轉的意念,又問:
“那您可否告知小輩最初的問題,為何林觀鵲的命線下皆是空白?”
話說不明不給答案,那她說明白呢?
她保持懇求的姿态,希望卞聽雲能給出哪怕一丁點答案。
“不可。”這是卞聽雲沉默良久後的答案,轉而又做一絲提點:“不過,你就那樣确定,上面寫得是林觀鵲?興許是你看錯...”
“是她!”不知徐再睜眼時滿目堅定,“我不會看錯,您一定知道這是何意,是嗎?”
這話來的古怪,卞聽雲當然能知,而今的不知徐哪怕抓到一點餘地,她都要窮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