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回時,她布上些笑容:“師尊是想清懷膽大些?”
長缺葉擡腕,撚開飄至清懷眼前的鬓發,語态溫和:“為師是希望你不為枷鎖縛,從心且自由。”
她心中一直覺,清懷不必為她這樣的人牽動心緒,她不想做一個留住鳥的籠子,哪怕是以愛的名義,籠中之鳥未見天地廣闊,自然樂得自處一方,隻見一方人,才會想依賴在她身邊。
這對誰都不公平......
清懷不如先前會眼露懵懂,能拆開她每一個字,而後做出回複:“清懷從未受縛,心懷坦蕩,始終自由。”
“可你心有深淵,這會淹沒你的喜悅。”長缺葉聲道不重,好似隻在勸說。
一個難達成的欲想,反反複複隻會對其加重折磨。
長缺葉有時會覺心疼,也難理解清懷突生之想,話已至此處,她眼中泛起憐愛,或出于長者,或來于自身。
她企圖将私心之想說得明白:“為師有時會覺虧欠了你,幼時起便醉心苦學,似乎除修行外沒讓你體驗别的樂趣,沒看過各界風土,沒見過太多人,逃離了人間的苦寒,又來神界曆經更多磨難。
我和神司每次見遲歡都會有羨慕,有她存在,我們才知道有一個在愛中長大的孩子會是這樣的性格,你看到時......”
“我不羨慕遲歡公主。”清懷在毫無預料間出聲,打斷長缺葉的話。
不羨慕?長缺葉輕搖頭,她難信此話為真,端是她的阿姐長若池,都生來背負興家重擔,沒被寵成那種爛漫的模樣。
“是因不該羨慕。”清懷目光襲來,不似以往的棉婉,含有幾分沖撞的勇猛,
“降生默海,得做掌上明珠,是遲歡公主的福報。頻死之際得以新生,得償自保之能,位列神域随志同道合者澤佑蒼生,是我的福報。
天道雖有目,卻無暇向每一人伸手,清懷曾被從絕境中推向您,得以翻轉命數,在世間存活。
我是有用之人,便是我的喜悅,您覺虧欠之處,清懷本就不在乎。”
字字铿锵,力量強勁,偏是用最舒緩的語氣道出,仿若一刀本無力,卻正中人心口。
長缺葉在字句中徘徊不出,她眼眸定溫,心緒躁動,清懷一直都是最會知足的孩子,她完全懂。
那番話中不摻雜對她的感情,隻說在自身,甚至與最初的救助都歸于天道出手,叫人無可反駁。
她在面紗下牽出一抹無奈笑容,隻能稍稍感歎一聲:“清懷長大了...都會反過來與為師論道講理了。”
她太知道這番話出口時,是欣慰且幸福的。
清懷雖矮小些,卻挺直身姿向上,用她的目光補充那段稍遠的距離,再開口時語氣算不得淡漠:
“有您作師尊便是清懷的幸事,很多人幾生不遇,問道坎坷,我比大多人幸運,亦會被很多人羨慕。”
“我?”長缺葉被這番話惹得心情舒暢不少,疑聲道:“你這嘴是同神司學了幾招,來哄為師的?”
“神司的話術清懷可領悟不了,清懷是想寬慰您。”清懷向前些,定聲說:“若清懷一直隻能抓您衣角,倒會顯得您教導無方。”
長缺葉不由哼笑,外露的眉眼多生疑雲,這話可算得上大膽,她在今日着實摸不着頭,重新再瞧眼前的清懷,較之先前疏離不少,原本也沒太久,可幾月避而不見,再相視時好似脫胎換骨一般。
雖說這份感覺在她心中亂撞,讓她難受空生,可偏生是這樣一份不同的感覺,讓她覺更能交付與信任。
笑聲後,她勾起指節,敲打在清懷前額,才有直去的視線透過清懷雙眼,假意斥責:“才多久沒見,你這膽子也大了不少......”
偏是叫動了手,清懷才有先前近她的模樣,“那師尊可喜歡清懷大膽些?”
“是比以前讨喜。”長缺葉将語氣變得輕松,如實道。
她一向喜歡強者,抛去心中不明來處的異動,而今的清懷确實更叫她欣賞。
笑容悄然爬上面容,掩面的紗布卻在下一瞬失蹤,她這份夾攜私情的神色暴露在外,正好在清懷眼前展露。
“這是做什麼?!”長缺葉驚道,笑容未退,又擰眉拉低長袍的帽檐。
兩手上擡之際,她被環腰抱緊,清懷在她胸口處仰頭看來,笑容天真:“太久未見,有些想念師尊,想看看您。”
想念...長缺葉心間轟然,這是最早就打算聽到的話,卻在這樣的地方告訴了她,來得恰如其分。
“膽不是這麼用的。”長缺葉點向清懷的腦門,緊好眉色,話中卻沒戳人氣勢,低聲怪道:“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