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乍來,行雲回抱,霞彩在雲上染出橘粉,深淺各異。
神殿神使大多回屋歇息,正門大敞,門前除雲梯邊守衛的仙侍外,空無一人。
殿側方闖入一道橘紅色身影,将初曉的霞光壓暗下去。
長缺葉一路闊步行至正殿門前,跨入殿中。
殿中主位無人,羅盤大開,白衣向來醒目,長缺葉調轉方向,卻不移步,尋了處座椅歪靠其上,揚聲去:“你想知道的事我問好了。”
林觀鵲正在旁側擺弄幾顆新顯出的星辰,身側幾摞書籍堆成半人之高,聽有聲入耳,面色的茫然之色消去了些。
她合書甩在旁處,目色重整,悠悠走向四肢各展一處的人,猶豫問:“真是意外?”
長缺葉說道:“我問了當時在那一方遊走的織夢者,百年就死了這一個人,所以她記得很深。據她所言,當時趕去,安鈴已被吸幹精元殒命當場,就無可救。
她處置的那些異族都并非什麼厲害人物,就是人數衆多,他們應當是怕被發現後受阻,要在短時間内完成此事,所以選擇生生撕裂精魄吞噬,以至安鈴死狀痛苦。”
是如此嗎...林觀鵲愁容攀漲,她穿過殿中的星辰幻影,腳步加重。
她眉色雖平,卻心有困惑,出言道:“按不知徐所言,她是阻止異族行事而遭報複。但異族人人喊打,阻攔他們的人除了神使外不計其數,怎麼就恰好報複的是安鈴,是不知徐的朋友......”
最巧之處不在前,而在後。
異族百年間唯一的一次冒險而為,目的剛好是不知徐的朋友......
“這就難說了。”長缺葉擺擺腦袋,歪靠在椅背,歎說:“有些地方是值得深究,但時隔太久,很多細處都查不出了,就織夢者所言,安鈴先前攪合了異族的事情,以至異族有人死在她手裡,如此有計劃的行事,說為報複,也說得通。”
确實通,林觀鵲點點頭,她隻是覺太巧,讓她為此不由多想了些時日,“但願我是庸人自擾,徒增麻煩。”
她與不知徐初見時的聽聞,再到先前不知徐提起兩個朋友,她不自主向更黑暗之處想了幾分。
“按往常來看,你很少是庸人自擾的。”長缺葉戳破,轉而又為此添了一番言論作為平衡:“不過,鵲有失翅,也屬正常。”
林觀鵲兩眼一閉,别開臉去,嫌道:“有些詞不是硬套能通的......”
“神司——”
又道不同的聲色入耳,林觀鵲才打開眼皮,入目正瞧長若池進門,目光正無奈向四仰八叉的長缺葉去,向要動嘴,又忍了下來。
“怎麼了?”林觀鵲道。
對比起把椅子坐出新花樣的人,長若池要規矩太多,欠身一禮後才開口:“禀神司,方才造物神殿傳來消息,稱妖王在人間的阿婆命數這兩日将盡,讓您心中有個鋪墊。”
阿婆...林觀鵲撐開眼,目色如從朦胧中蘇醒,眸子收緊幾分,她如何聽不出這是何等大事。
長缺葉先将話接過,語調平穩:“先前把脈時瞧過老人家的壽元,算來差不多是在這幾個月份,也是這一年多一直在繁忙中度過,心力不足,未再想起這個事...倒沒想會這麼快。”
不知徐的阿婆一直在造物神殿安享晚年,凡人壽短,終有一日壽數消盡,這每一日對她們而言如飲白水,大可不在乎,但卻是阿婆壽命的倒計。
長歎一道,林觀鵲眉新起折痕,“人間沒兩日就要到新歲了...”
“新年可是好日子,看來今年又沒法太平過了。”
“太平歡度是普通百姓家的事,我們偷閑去感受一二已是足夠。”
“近日無要事,這會你可要去陪不知徐?”長缺葉替林觀鵲開口。
倒是林觀鵲停頓須臾,才緩速搖了搖頭,“還是先不了,她與阿婆當還有許多話要說,我還是等等,晚些再去吧......”
......
涼漠上空無雲奔走,天成一幕,風氣幹苦。
從下上沖的青色光束将天幕撞開窟窿。
神域之高,穿行幾重天幕方至,行速再快,也無法瞬達。
造物神殿下一兩重天幕才有堆積厚重的雲層,遮擋神殿所在。
外來叨擾的人橫沖直撞,越過殿外院落坐着的幾人,徑直闖入藥圃邊的閣樓。
“阿婆...阿婆!”
不知徐撞入門内,沖至榻邊,行速太快瞬停不住,兩膝撞在榻邊,前仰後伏。
她覺不出疼,神情緊張地對榻上的老人上下查看,氣道還未從長進長出緩過來。
“小徐來啦?”阿婆靠在榻上笑說。
不知徐眼框打顫,緩坐在塌邊,慢慢松開扶在阿婆身邊的雙手,不敢去看那雙眼睛慈祥滿目。
阿婆并不如她所欲想的氣若遊絲,難以動彈,而是如常時一般氣血安在,并無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