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化作光束鑽入,仿若跻身入門,身有一瞬眼前各色恍過,身處一方開闊天地的中心,八方皆是畫布,景象遊行,轉換飛快。
畫面中有好些她們相熟的人,還有她們,似乎阿婆一生所遇都在此方流轉。
識海開門,已入夢來,林觀鵲松開不知徐的手腕,正瞥見那道橫穿掌心的口子與分在各指尖的血痕,傷處雖已被力量閉合,卻未修複完整,若用些力,還是會崩開。
她神劍并非尋常刀刃,被傷後隻有借她的神力才可快速複原,不然免不得百日休整,妖雖恢複快,可要等回複如初,也得兩月餘,這麼久的時間,不知徐都會拿不得重物。
雖說腦海盡是不知徐空手接白刃的畫面,心中有悲有憤,想要叫人長長記性,但她舉措總會随着心裡最深的起伏而動,心手不一。
下滑指尖,湧出的神力棉和,她貼向不知徐虎口處,傷痕如活甘霖,大口吸吮。
還未走過全部傷處,不知徐先覺别扭,将手移開。
“别動。”林觀鵲涼聲收眉,再貼向不知徐移開的掌心,話中強硬,不容反駁。
不知徐掌中被捏來的幾指壓在傷處,當是林觀鵲刻意用了些力,似做告誡,鑽心得疼叫她老實不少,由人治愈。
雖說不想理會林觀鵲,但審時度勢之下還是得聽話些,畢竟這傷就是眼前人弄得,由人療愈沒什麼不妥......
掌中細麻褪去,林觀鵲又在原處捏了幾道,不知徐已感受不到原有的疼痛,慢慢推開手掌,掃過身周之象,啞聲問:“我們現在是在阿婆夢裡嗎?”
“是。”林觀鵲道:“這裡容納阿婆此生全部的記憶碎片。”
“全部...”不知徐向一方靠近,于畫幕前停身,眼前之象閃動頻繁,有兒時的安鈴,有她,有村民草屋,也有神域之景......
林觀鵲的聲音自她身後而來,嗓音靜比長月,向她簡略釋義:“人在彌留之際,識海震動,無論是深刻之事,或是遺忘在角落的過去,都會被帶到眼前。
識海會在很短時間裡讓人回望此生所遇的每一道畫面,直到最後落幕時與眼前之象一并沉入黑暗,歸于混沌之中。”
将死之時,人的識海會回溯一生的光景,帶過每一幕,再行一次人生,最後一眼落幕,便是命數終止。
被稀裡糊塗扯入夢境的不知徐還未明白林觀鵲所訴之意,左右環顧,“那我們能做什麼......”
“可想在最後全阿婆此生的心願?”林觀鵲平聲。
不知徐毫不作想,點頭稱是:“嗯。”
林觀鵲在相隔幾步的人眼中瞧見懵懂,稍停一瞬,解釋說:“在安鈴出事之前我會将後續的記憶全部截斷,重新為阿婆編織一段有安鈴陪伴的歲月。”
人生未盡之憾,夢境可填補空缺。
她雖不知阿婆對安鈴的情意重到何種地步,卻在之前阿婆受困夢魇時悉知安鈴是阿婆此生最大的缺憾,故而彌補此處,不會有缺。
“好!一定要讓安鈴一直都好好的!”不知徐語氣迅疾,已從無邊的傷懷中穩定幾分,“就别讓阿婆在痛心抱憾中去向往生了......”
畫面各式,林觀鵲能摸清走向,她擡手定在一方稍慢的畫布,于半空中揮手,一切零碎的畫面靜止,由林觀鵲所指之處,從安鈴出身之時的記憶起,畫面逐步推後。
不過她們的兩息之間,畫上走過便是一年。
先前之象,不知徐未曾悉知,而今借那雙能捕捉一切的妖目,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畫面。
眼瞅人看得認真,靠來她身側并肩的一線,林觀鵲倏爾開口,問道:“你呢,可要在夢裡一起陪着阿婆?”
有安鈴又有不知徐的歲月,想必會很美滿。
倘若不知徐願意,大可在夢境中,添上一個真實的不知徐。
問題剛至,不知徐眼前視線截斷,失神片刻,她緩緩垂下眼,笑意由衷,“我就不要在最後摻和了,讓阿婆和安鈴好好過完這一生吧。”
她不是遺憾,也不是心結,安鈴是,她在實處感受過,夢境之間,便不願再侵占獨屬安鈴的部分。
畫面順行,從僅有安鈴的畫面到不知徐看到自身,不由紅眼,她對已走到側面的場面展唇而笑,将往事再說:
“那時我在阿婆家養傷,一日三頓藥膳,愣是沒因傷病而消瘦下去。”
不知徐聲輕語重,此後的畫面正在林觀鵲眼前流過,叫人沒法瞧不出人滾圓了一周。林觀鵲接話道:“看後面景象,确實養胖了不少。”
此情景下再說這個字,不知徐全無平日的激動,反而笑容加深,寫出幸福。
幾息再過,畫面順行,林觀鵲被眼前新出現的人定住神,眸色一緊,不由細想便迅速反應,她佯裝不動,悄然在袖中施法,使得畫面減速,叫人晃眼也能看清。
“玉茶催......”不知徐果然得見,在困惑中開口,而後斂住呼吸,提醒道:“已經過安鈴出事的時候了!”
在不知徐眼中,玉茶催是在安鈴去後不久才出現,并不知安鈴與阿婆兩人,全靠她述說和引見。
玉茶催出現時,已經在安鈴出事後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