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原本寂靜,少有打葉清風,來人歡脫,嬉笑作伴,踩上秋日黃葉,腕中響鈴。
一手随步子前後搖擺,一手挎着包袱,靠近阿婆前還停下打了個圈,将包袱捧在手心,遞向阿婆。
“看我給娘買了什麼?”安鈴将其高舉,在阿婆眼前左搖右晃,似邀功一般自問自答:“是新衣裳!”
阿婆有了一瞬愣神,在殷切的目光下緩緩擡手,接過包袱。
手上的觸感順滑柔軟,光是包衣服的外布都如此精貴,裡面的衣裳當時何等佳品.......
阿婆将衣裳抱在臂彎,眼慈目善,佯裝責怪:“給我買衣裳做什麼,裁些料子,娘能給你做好幾身了。”
“那可不能!”安鈴揚着頭,從口袋中拿出一大把碎銀,堆在手心,俏皮道:“這是我幫師父煉藥賺到的第一筆銀子!必須要好好的孝敬娘!”
此話之後,多了道不屬此景之内的歎息,不知徐本還在傷懷之間,得見安鈴手上的碎銀,忍不住看向專神織夢的林觀鵲,幾番欲言又止。
那堆銀子少說也有五十兩,林觀鵲真是金寶堆裡長大,完全不知人間普通人家的情形,人間較小的城鎮大多流通銅币和碎銀,哪怕是仙山,連峰主一月也才得十二兩。
也是她先前與林觀鵲相遇時出手太大方,叫林觀鵲以為下界都是這般交易。
不怪阿婆此刻面容驚詫,這一幕之下,她都免不得撐起眼睛。
“哎喲...”阿婆在詫異中分出手将安鈴手掌推向錢袋,歎道:“真不得了,藥谷果真是仙山财庫,月列竟都這麼大方呢。”
“是我課業好,師父賞我的。”安鈴解釋道,如此來說,倒稍稍通了些。
放好銀兩後,安鈴又奪回阿婆懷抱的包袱,放上石桌,取出裡邊深紅綢布的衣裳抖開。
衣料絲滑如水,天光之下展如飛瀑,夾攜鎏金,貴氣襲人,上邊繡有雅緻的菊花團,金線銀線疊絞,仙鶴盈袖。
安鈴将衣服挂在肩上,将阿婆陳舊的外衫扯去,不做停留地為阿婆套上新衣,急迫道:“來,我幫娘穿上!”
阿婆眼中流露出幾分感動,配合安鈴不算熟悉的動作,将衣衫套在裡衣外。
待掃順衣袖,衣襟壓平,安鈴後退幾步,神色誇張且真摯,如獲驚喜般感歎:“哎呀!娘你瞧,這料子套在娘身上,一下就亮了些許,娘得多穿些鮮豔的顔色,好看。”
此時的阿婆還未至白發蒼蒼的暮年,四十又三,除了眼尾有些可忽略褶皺,盡顯年輕之态,瞧起來至多三十歲餘。
身着如此華貴的衣衫,阿婆有些不自在,到處撫着衣料,都不知下一步該向何處走動,聽着這番奉承的話,不論真假都叫她喜笑顔開,
“娘都一把年紀了,還以為是你們小姑娘啊。”
“哪有。”安鈴怎會依這話,兩步跑回,抱着阿婆的手臂,小臉寫滿認真,“娘年輕着呢。”
阿婆低下頭,寵溺地刮向安鈴的鼻梁,壓不住唇角,“整日就會哄娘開心...”
天光愈暖,日漸黃昏,已帶秋夜肅涼的風被隔在新衣之外,阿婆眼前無旁處好景,縱情享受孩子依偎在旁的時歲。
“诶,對了娘!”安鈴挽着阿婆,帶向屋内,腳步生風,語氣活絡:“我學了活血增氣的藥膳,我做給您看!”
阿婆被拽得緊,不得不跟在安鈴身後,話中帶出的笑意更明顯了些:“好,好,讓娘也見識見識!”
入到屋中,母女二人擠在窗邊,在一個爐子前,搖扇添柴都能不斷歡聲。
窗外不容此景的兩人緘口至這一刻,受窗内騰飛熱氣所染,心尖被捂熱。
林觀鵲停下翻懸的十指,稍停織夢,低聲問起不知徐:“安鈴喜歡女子還是男子?”
夢境之中,阿婆聽不到,但她依舊怕聲大,打攪了這份安甯美好。
“是男子。”不知徐不需多想便答,聲道細弱:“先前因為治傷的恩情對她親密了些,她誤以為我要以身相許,同我說過。”
親密了些?林觀鵲偏過頭,微微擡眉,她面帶疑容,忍不住問上一句:“你得是多粘人才會叫人誤會了去?”
這貓粘人的勁她見識過,倒是沒想到先前在外也有這幅德行,能叫人想到别處。
“畢竟救我,我豈能冷臉相待。”不知徐自然接話,平聲道:“她尚小,不知情感為何,看我和别的病人不同,自然就誤解了去。”
林觀鵲微微點頭,無心周旋這随口帶出的事,她兩腕拉遠,指尖織線再行顯像,翻織成網。
待手中的光束在眼前消失,兩人足下變得堅硬,不再是腳踩泥土的感覺,眼前畫面再換,又是新一景象。
庭院修高,破舊小屋已轉變成樓閣小院。
柱高檐長,牆角桃色,沒有貴氣巍峨的高門,布局清雅,更怡人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