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侃之言卸了她的王威,惹不知徐想錘上一拳,偏生林觀鵲跑得快,一溜煙拉開了距離。
林觀鵲出了門去,待最後一抹白色消于屏風處,不知徐才放下烤小魚,松了身子。
她捂在心口,隐約所感中,尚餘抽搐的痛覺,她初醒之時,便覺渾身力短,心脈在昏睡前夕拉扯過度,雖過了最崩潰的時段,而今再回想,免不得再引痙攣。
也是睜眼時瞧見林觀鵲眼下的暗沉,猜人疲累多日,不好再惹林觀鵲為她憂心。
道去說來,此番也是她有行差之錯,林觀鵲未計較,伴她至此,就算她眼瞎心盲,也該将這份情意看到重處。
阿婆已去,林觀鵲是她身邊寥寥無幾的存在,想起那日見永生神司的場面,她向屏風處的視線定了又定,無論如何,她總要保住這一個。
思緒越多,未恢複好的心脈就越膨脹,叫她覺察身體異樣的部分。
醒來之時心境不清,這會感知,才發現她靈根處生了暗枝...
清淨靈根六界難遇,她失了此意,也不知是好是壞......
倒是秋神司那邊再無交易的籌碼了。
正洩了氣,聽得腳步近來。
不知徐快速梳開眉心,重新去拾這些小魚,嘴裡的苦味太難咽,隻得叫這些烤魚滋味來沖淡些。
身後咚得一聲,當是膝骨跪地,林觀鵲已坐回不知徐身側,面向跪正的小鲢。
兩人一道背身,一道迎面,倒叫有些淩亂的小鲢更受壓迫。
比起在山洞那日,小鲢這會氣勢低弱,比面對她時可要恭敬太多。
不知徐哪怕背着身做旁得,亦有無形的氣勢。
“小主子。”靜默之間,小鲢先行開口。
不知徐背着身,不願回頭看。
比起不願見,不知徐更不想面對近身多年的人背叛之事。
這比什麼都來的更讓她傷懷。
林觀鵲微微側目,不知徐正咬着魚背,不發一言,她倒替人開了最初的口:“有什麼要說的說就是了,同在一室,殿下能聽得見。”
在人前,可得轉變個稱呼。
小鲢落下身子,砰得一聲,将前額磕在實處,歉聲呼道:“小主子,我答應過夫人,會好好照顧您,此心從未有變!”
從未有變...不知徐嘲意攀漲,未停咀嚼的動作,她面色冷然,不發一言,将吃好的竹簽,重重摔入桌邊的木桶。
小鲢自然聽到動靜,倉皇擡頭,在一句無所依仗的忠心之言後,利落認錯:“胡作非為是我有罪,有負您信任。”
決心随林觀鵲回來後,小鲢在外跪了幾日待不知徐蘇醒,被大鲢知道了個片面,就遭赤手空拳的痛罵痛揍,這會雙頰腫脹,唇有血痕,脖頸被抓出的印記雖閉合好,傷處亦顯猙獰。
小鲢身軀半匍匐在地,向不知徐闡述舊事:“千年前,小主子散了妖族,讓我們各自過活,那時我漫無目地走過很多地方,遇到過好心人,也有窮兇極惡之徒,一幫仙山人看我是妖,攔我去路,想着法淩虐與我,說妖不過如此,廢柴居多。
我修為不高,無力反抗一衆,呼救無門...是頻死之際受一人所救,才撿回一條命。後來,她帶我遊曆各界,還走過界外的風土,我們在遊曆的路途中遇到一位年邁的老者,我有些天賦,和她一同拜師入門,就學會了這能支撐起空間的幻術。”
短短幾句,粗略說了術法由來,林觀鵲聽得認真,眼底流波,偏頭看向不知徐,琢磨起話中細微的怪處。
不知徐嗦魚的速度未減,臉色愈發闆正,就如極力壓制不發,給自己冷靜的空隙。
林觀鵲一時也摸不準,奈何外人在下跪坐,她不得攔抱而去,細問心思。
原本怕不知徐因小鲢那番遭遇的話想到自己解散妖族的行徑,于己質問,可當下之憤事不該想到己身。
而今來看,她的擔憂屬實多餘。
好一會,不知徐在桶裡扔下新簽,帶着答案開口:“叢鹿是你抓的。”
“是。”見人開口,小鲢承認地飛快,還補上細事說道:“抓叢鹿時,本是要讓我引她去人族地界,然後直接滅口......
可我未忍心,也大概猜到是要我做什麼,我便将叢鹿藏在無人去的禁地,隻是沒想到後來異族找到了這裡,将叢鹿帶去人族陛下之處,也叫我松了口氣。”
索性未将事做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尚存餘地回旋。
小鲢停了會,未再等來不知徐開口,便再行表述忠心:“我是因一些私心聽了她的話,做了些對妖族而言不可挽回的錯事,但我決無傷您害您的心。”
不知徐鼻息噴笑,話裡不溫不火:“你是為她而做事的吧,若你隻是會奇門術法,有什麼好瞞我的?”
到這會,她可沒法将這些聽進去。小鲢伴她太久,一個日日侍奉在側的人卻在為旁人做事,如何來想,都像是她不會當主子。
說不清是不是松弛過度,不知徐未顧旁的眼睛,斜倚身去,靠在了林觀鵲肩頭。
突來的親近倒讓林觀鵲愣神幾分,可不知徐背着臉,躲掉了她的視線。啃食咀嚼的細微聲在她耳側放大,縱不見神情,多少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