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鵲收回目光,走向殿中深處的桌案,向一個海螺狀的法器伸手。
這本是長缺葉贈于清懷之物,用于在遠方傳聲至長缺葉耳邊,清懷将千裡傳音學了個大概後,此物已然派不上用場,長缺葉便在此去妖族之前給了她來用。
先前長缺葉帶婉沉見過叢鹿後傳音入耳,她借此物與長缺葉閑談過幾句,婉沉想多待些日子,她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轉眼幾日,都沒有傳聲而回,也不知長缺葉那處是何情形。
她慵懶靠在桌案側,拿起海螺法器,将神力注入,放在嘴邊呼喚:“長缺葉。”
話聲之後,她掃開緊閉的殿門。
沒隔多久,耳邊就傳來長缺葉那欠欠的語氣:“在呢在呢,我的好神司有何吩咐?”
林觀鵲捏了捏耳垂,隻覺聲音太大,又揮手将殿門關緊,問詢道:“你那邊如何,可有何事發生?”
聽長缺葉語氣,應當沒什麼麻煩,這幾日不回禀,多半是在外玩忘了形。
稍等片刻,耳側的來聲稍稍削弱音量,還是那般讓人想握拳的語氣:“見過不知徐了,待今日晚間再帶婉沉去見見她阿娘,就道别返程,不用太想我們~”
“玉茶催近日可在妖族?”林觀鵲一如既往直接,話雖平和,相較于長缺葉的語調,到底冷淡太多。
“在呢。”長缺葉回答:“我昨兒還去她面前轉了一圈,她演得還算畢恭畢敬,滴水不漏。”
林觀鵲眼下沉穩,到底還是為一份好奇問了聲:“幾時去見的?”
“白日裡。”長缺葉答道:“晚上夜黑風高,我也怕被這家夥趁我不備偷襲啊...今早還見着她與不知徐共用早膳呢。”
白日...共用早膳?林觀鵲心下湧上有由頭的不快,到底還是因關切問了一聲:“不知徐她近來如何?”
“好着呢!哼...”長缺葉可算換了語氣,盡是狀告無門的煩悶與聲讨:
“她可會做人,拿我徒兒做順水人情,推清懷去陪遲歡玩樂?清懷更是不着調!說是跟來陪護我,現在幾天都不見人影!居然就在遲歡那院裡住下了?哼...到底知不知道來做什麼的,怕是我現在被誰抓走她都不知情!”
聽這鬥轉的語态,長缺葉當不是閉口傳音,是真嗆出口來。
這番話入耳,林觀鵲免不得撐開唇角,顯出人前難達的笑容,想來是她那精明的大貓看出端倪,看不下去後找理由将清懷弄走幾日,叫長缺葉自己體會。
這成效,可比她那些輕飄飄的勸誡管用許多。
不知徐做事,也向來是手起刀落,直接而精準。
既然沒她什麼事,她便說她該說的:“妖族中心島嶼就那麼大,腿在你身上,把她找回來就是,她認你做師尊,還能不随你走?”
“笑話。”長缺葉的語氣嚴肅不少,一副有理有據之态:“從來沒有師尊去請徒兒的道理,她不願回,不妨就留在那,腳在她身上,她還不會回家不成?”
覺察人心急難平,林觀鵲無奈搖頭,自得推波助瀾一番:“我晚間在神殿等你們整齊回來。”
話達最末,這邊滿意地放下海螺,另一傳聲處的人卻張了張嘴,合目歎息,最終沒有再回聲去。
長缺葉在院内掐腰置氣,越想越心情糟糕。
要說這清懷一路上話說多好聽,揭過遇到旁人跑得是一點不回頭,到底記不記得來此做什麼...
如今細想之下,林觀鵲的話倒讓她有了個把人抓回的理由,神司要召人回程,她先把這野了性子的人帶回家再說。
“呼...”一口濁氣長而深重。
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近來越發安不下心,易燥易怒。
獨自立于院落間,心緒不穩,絲毫未察身後同她一樣站定許久的人。
“師尊...”
這一聲在長缺葉沉默稍久之後。
長缺葉呼吸滞于半道,這道聲音的出現有些不合時宜,她心弦之上的拉扯太突然,使她雙手捏緊,耳邊能震響心跳的猛烈之響,幾近僵化身軀。
她需要在記憶間反複确定,方才所聽到的一聲是否如她所想,卻不敢回頭印證。
她在自個找的空置小院暫居,敢大聲述說不過是仗着此處荒涼無人。
怎麼就......
那她剛才所言......
長缺葉一動不動,想回頭去卻不知從哪一半身軀發力。
卻聽身後有腳踩落葉,步步逼近之聲。
還有更為清晰的咬字:
“師尊,清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