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禮品盒,一條灰色領帶,一條酒紅色的。我無法讓他知道我有多喜歡這個禮物,隻是盡可能飽滿地笑着表達我對這禮物的滿意,可心裡又覺得這表情太假。真應了那句“總不如心上人送你禮物那般美妙”。
“怎麼還買兩條?”
“可以配不同的西裝。”
答辯時,語氣突突似機關槍,原本的從容,被緊張席卷。提問環節,被吳老師嚴批:你們其他人先提,我待會兒有話要講。他的論文,要大改!
等答辯結束,才悻悻下台。
專家投票表決時,我和師弟師妹們站在休息室外。我站在師弟對面,低頭望地,勉強笑着,十分愧疚。他們四人特地趕來聽我答辯,我的确準備得不夠充分,表現有些狼狽。平時在他們面前那般從容不迫,今天又是緊張掃地,又是挨批連連賠笑。
研零、研一、研二的三位師妹捧着花笑着,師弟臉上是一副我捉摸不透的表情,淡淡的微笑裡透着哀傷。
“你怎麼了?”
他強笑道:“我要回去做實驗!要不我先走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盡量不露出失望的神情:“那你先回去吧。”
“不拍一張合照?”
我找了個師妹過來幫忙拍照,正巧,導師柔老師撞見,調侃道:“能不能通過還不一定呢,就先恭喜上了。”
我慘淡一笑,拍照先擱置一旁。
五人站在台上,宣讀結果時,我一直在搜尋軒兒的身影,無論我多麼費力尋找、尋找多少遍,終究隻望見小美、小琦、雲兒。臉上的期待,灰下來。
“恭喜5位同學通過答辯,經答辯委員會商議,同意授予你們碩士學位!”
全場鼓掌,洋溢着歡喜。而我,沒有喜悅,沒有悲傷,沒有如釋重負,也沒有對未來的萬般憧憬,隻是淡淡地聽到一句:哦。
周圍兩位女生眼裡噙着淚水。她們熬了無數了夜晚,承受着與努力不相匹配的質疑和批評,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得到釋放。我羨慕她們,羨慕她們的感受。
待與導師、委員合影完,便匆匆往門外走去,途中小美笑道:“師弟在門外自閉了,你快去看看吧。”
平靜地湖面蕩起一絲歡喜。他還在。
他的神情仍和剛才一樣,我多情地想着,答辯結束,也意味着我待在這的日子不多了,他可能舍不得吧,便問:“你怎麼了?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我隻是想到我到時怎麼畢業。”
我原想說,你畢業那天,我請假過來給你捧場。可是又不敢把話說絕,便沒說出口。
晚上,與實驗室的老師、答辯委員吃飯。結束後,兩個女生喝醉,走街上東倒西歪,發酒瘋,我們攙着也沒能搞定,又叫了四五個同學過來幫忙。不再話下。
打車回去時,從禮品袋翻出明信片,靜靜讀着。
他稱我為“顧逸兄”,不是“顧逸師兄”。我終于明白我在他心裡的定位。
文字多情,多情應笑我。全文有一句表露真心的話,在附文處:你說我是一股春風,那你知不知道,你也像一陣風吹過我的身旁。
“吹過我的身旁”,不留痕迹,我輕輕自嘲。想起周兒,她對我,何嘗不是一陣溫和的風?
“願你像東風,吹毀一切不幸和苦難”,我不要像東風——我希望是淤泥,第二天走路時心想——為什麼要我吹毀不幸和苦難,我要幸福,幸福。
答辯完的第二天,我有點怨他,怨不再叫我吃飯,怨我們怎麼就沒話聊?怨他和我分得那麼幹淨?但需要幫助的時候,兩人又盡力伸出援手。
下午,同門把簽好字的材料從河東給我送來,我原以為是“順便”,問了才知是“特地”,很是驚訝——原該我自己拿的。
忽想起軒兒,自嘲道,還是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