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給了個好的理由:“你是在工作,你這樣會影響到别人的進度,别人的結果。”
我才陸續接受了,也逐漸明白蘇轼那句“長恨此身非吾有,何時忘卻營營”。
我跟朋友說:雲姐總希望得到我的認可。朋友反駁:不可能,你們都是不是一個level的。
這樣說,的确有些自戀。可當她看到宇文桌上用來配膠的50ml離心管,看到宇文學她:一個标記“上”,一個标“下”,她歡快地笑了時;當她說宇文可以給她正反饋,我沒能給她正反饋時;當她很憤怒于跟我說過一遍我隻當耳旁風、仍舊按自己以前的方式做的時候,我的确感受到了她強烈地希望被認同。
再後來是宇文。到現在,我已經産生一條反射弧:一旦他給我零食,必定待會有事相求;一旦他問我有空沒,必定待會有事相求。每次接受他的零食,然後讓我幫忙時,我是騎虎難下,像吃了癟。
那周我值日,他走到我旁邊,提醒道:“電泳液沒有了。”
他用不到電泳液。
我正在稱量,瞬間冷了句:“然後呢?”
他弱了下來,邊走開邊想說又有些不敢說地說道:“那個,你可以配一下。”
那天我一整天的實驗,而他閑的很。
之後他配好了,當然雲姐知道他配好的。
周老師看到他在冰箱旁,看到有人在鏟冰,後來周老師問他是不是除了冰,他點了點頭,周老師誇他做得不錯。
裝ddH2O的桶空了,師姐也是知道的。
桌上的酒精噴壺空了,我裝的,她們沒看見。
廢液缸垃圾滿了,我倒了,她們沒看見。
我把櫃子裡的東西整理了,她們沒看見。
我在除冰,她看不見。
當有人問我們組借儀器,周老師讓宇文負責管理儀器,宇文沒做到,常常是我跟“有人”介紹使用方法、注意事項,她看不到。
宇文到點下班,我時常周末過來收冷藏試劑,她看不到。
她看到的是,我一直在犯錯。然後罵,罵,罵。
我說“這裡擺個小架子,這樣WB的電泳槽就可以放上面,水池的空間一下子就騰出來了”,她反問“你是對這裡有什麼不滿嗎?”
後來我不管了,她又說“整理台面是你們科研助理的事”。
生活是一個受錘的過程,後來我懶于解釋了。至少還有鵑姐給我寬容、相處很舒适。
那晚雲姐電話裡又訓了一頓,說為什麼不按她的來?為什麼退火溫度跟我說了65℃,我要用55℃?我愁眉苦臉,沮喪地問:到底問題出在哪裡。鵑姐讓我别想太多。
第二天,雲姐笑說:“我昨天真是憋着一股氣要開罵了。”鵑姐笑道:“你幸虧沒說,你要說了,他說不定要躲被子苦了。”又問我一句:“啊,顧逸,是不是?”
原本我把她當朋友,因為鵑姐對我好,所以我很樂意幫她幹活,同時,因為鵑姐寬容,我也更寬松些。
終于,鵑姐拿“上級”的身份來壓人:“怎麼還沒P完,那你幹什麼去了?送測序了嗎?怎麼還沒送?引物不是昨天到嗎?你今天才發出去嗎?所以你到底在确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