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此店辛辣的菜品多些,小徒弟也愛吃便多點了幾道。
鳳遲霖從不主動點餐,因此他并不知道陸知秋點了什麼,等菜上齊時才反應過來,目光直直的看向他。
“師尊今日怎麼點這麼多辣菜,您不是一貫飲食清淡嗎?”
雖知可能是為他點的,但鳳遲霖卻是不敢信。
陸知秋一向待他極好,便是如此,他仍是沒有安全感。
陸知秋眼皮微擡,也沒看他,擡著夾了一塊放進嘴裡,秀眉微蹙,頓了下便垂眸嚼了嚼,勉強咽下去,随後裝作若無其事一般,開口道,“偶爾改變也沒什麼。”
鳳遲霖微愣,随即不自覺垂眸低笑,輕應了聲“是”,随後便安靜與他同桌用膳。
用過晚膳後,他們一同到街上散步消食,一路談笑晏晏,鳳遲霖不自覺看向他,陸知秋毫無所覺,行至一處街巷時被一個衣着褴褛的人攔住了。
陸知秋微怔,鳳遲霖微蹙眉,一齊看過去,眼前的俨然是白日裡撞到他們的那人。
隻見那人撫胡微笑,故作深沉道,“貧道乃是斷陽百通——菊半仙,你們有何事都可問,貧道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知秋無意閑聊,便搖了搖頭,鳳遲霖見狀便道,“不必了。”
菊半仙趕忙攔住他們,“難道你們不想知道李家少爺為何失蹤嗎?”
陸知秋蓦然停下腳步,回首看他,菊半仙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神情,隻不過這回表情中多了些笃定。
他們到了一處偏僻的茶樓角落,定了間包廂,各自坐在一邊,菊半仙抓着桌上糕點、茶飲,囫囵吃着,仿佛幾百年不曾吃過飯一樣。
陸知秋神情淡然,也不曾看誰,隻是端坐在原地,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菊半仙不緊不慢的吃着,鳳遲霖安靜待在他身邊,神情沒一絲不耐,隻是平靜的坐着。
菊半仙吃飽喝足後,見他們二人面色平和,心中感歎一番,才站起身,悠悠然說起此次的事。
“不知道長可曾聽聞塑子孺?”
他們相視一眼,陸知秋蹙眉道,“不曾。”
菊半仙看向他們,笑了聲道,“塑子孺,乃魔界一術法,在人間屬禁忌術法。”
他皺了皺眉,菊半仙繼續道,“塑子孺出自焰矢,他雖已于七十年前逝世,但其術法傳承了下來。”
“塑子孺簡而言之便是以他人肉身,奉為祭品,以完成自己的邪念。”
聽到這,陸知秋突然明白了,但他還是一事不解,便問道,“其弟子是?”
菊半仙笑道,“道長莫急,容貧道細細道來。”
“焰矢乃魔族叱華将軍的謀士,當年叱華将軍曾在一次無意中與宿羽沫相識,後來誘騙她成親,有了孩子後才告知她自己的身份。
宿以沫一生除魔衛道,以魔為敵,她在知道自己嫁與魔族将軍後痛苦非常,但因有了孩子,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紀便失了母親,便在煎熬中掙紮。
待她的孩子十七歲許配他人後,她與叱華斷絕聯系,進入了墟淵境,叱華遍尋不得,便廣尋謀士,隻為能找到她。
焰矢便是這時候出現的,他提出了一個從來沒有存在過的陣法,也就是塑子孺。
塑乃塑造,子為人,或者說是祭品,孺為幼。
簡單而言,便是取他人性命,以陣法為輔,于夜半之際啟陣,圓己所願。”
鳳遲霖不解道,“祭品無分别嗎?”
菊半仙撫胡笑道,“自然不是,他們選取了許多人,最後發現,隻有陰年陰月陰時的人方有用處,便在人間秘密捕獲符合時辰之人。”
“在一日準備完畢後,焰矢啟動了塑子孺,但宿以沫早已葬身墟淵境,尋回的不過是她的魂魄罷了。”
“那……叱華将軍……”鳳遲霖神色有些奇異,菊半仙笑道,“叱華将軍早已随她去了。”
“倒也是重情重義之人。”
陸知秋神色平淡,問道,“李公子是陰時之人?”
菊半仙看向他,贊許道,“道長想的不錯。斷陽老城頻出陰時之人,失蹤的也都是陰時之人,故貧道猜測,宥山應是魔族盤踞之地。”
鳳遲霖神色不虞,随後恢複平常,問道,“您既然知道,為何宥山還是有人前往呢?”
菊半仙搖搖頭,突然大笑起來,在屋内笑了一圈,最後靠在窗邊,低笑道,“貧道不過一介武夫,如何讓他人取信。”
鳳遲霖皺眉道,“那您方才所言是诓騙我與師尊的?”
菊半仙搖頭,回到座位上道,“不,道長非常人。”
陸知秋看向他,不過眼神相視之間他便明白了對方所言,陸知秋站起身,淡淡道,“臨兒,我們該回去了。”
鳳遲霖神色疑惑,還是起身跟在他身後,陸知秋跨過門檻時突然停下,朝向裡面道,“半仙慢用。”
菊半仙笑了笑,依舊坐在那裡吃着,陸知秋收回目光,目視着前方走出去。
鳳遲霖跟在他半步之後,低聲問他,“師尊,菊半仙所言,您怎麼看?”
陸知秋淡淡道,“他所言,大抵是真的。”
“七十年前,墟淵境确有一股奇異的靈力波動,當時為師曾去查看,不過為師到那時所有痕迹已消失無蹤,便也沒在意。”
鳳遲霖腳步微滞,看向他的背影垂眸道,“若真如此,李公子怕是兇多吉少了。”
陸知秋眉心短暫的蹙起來,随後便沒開口,此時月色正濃,他突然來了心思,轉頭看向對方。
鳳遲霖神色微怔,看向他,“臨兒,敢不敢與為師一同前往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