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希回過神來，剛好聽見屋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宋煙希，要下雨了，記得把衣服收一下。”

宋煙希起身走向陽台，趴在欄杆朝下望去，看見蘇明香推着車子回來，兩側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露出一張風塵仆仆的臉。

暈黃的挂燈在車窗兩側搖擺，晃出一片光影。

“你收攤啦？”

“嗯。”

蘇明香将身上的圍裙摘下，将一份打包盒放在了車架上：“給你留了一份，趁熱吃吧。”

宋煙希忙不疊下樓，噔噔噔小跑來到車前，抱緊快餐盒笑眯眯道：“謝謝蘇姐。”

蘇明香沒什麼表情，隻是将車攤上的快餐盒堆疊整齊，淡淡道：“記得收衣服，我走了。”

宋煙希乖巧點頭，揮手：“蘇姐路上小心。”

于是蘇明香推着車繼續往前走，逐漸消失在長街盡頭。

宋煙希拎着飯盒，再次上樓。

蘇明香在古鎮附近擺攤賣小吃，因為手藝好，生意爆火，每天從早忙到晚，顧客絡繹不絕。蘇明香從過年那會兒擺的攤，現在“明香小吃”已經成了長梧古鎮的美食招牌，網紅必吃點。

宋煙希在閑暇之餘，也想去那邊幫忙，卻屢遭拒絕。

蘇明香讓她好好學習，别整天到處瞎逛，她那邊自己應付得來。

雖然這麼說。

但其實宋煙希知道蘇明香根本不容易。

自從蘇明香嫁給比她年長二十歲的父親後，宋煙希曾十分疑惑地問她：“你到底看上我爸哪點？”

那時蘇明香沉默地掃了她一眼：“你爸老實。”

蘇明香的上一段感情十分慘烈。

前夫出軌不說，還家暴，她經常被酒後發瘋的丈夫毆打得遍體鱗傷，青一塊紫一塊。居委會怎麼調解都沒用，最後還是她以死相逼，前夫才同意離婚的。

媒婆給兩人牽線的時候，也強調過重組家庭需要面對的困難。

比如旁人異樣的眼光，比如因為年齡差太多導緻的世俗輿論。

兩人都表示無所謂。

畢竟日子是自己過的，别人說什麼不重要。

父親直白說想給宋煙希找個媽，而蘇明香也坦誠自己頻繁流産後，身體不孕不育，沒法再生孩子，結果兩人一拍即合。

婚後兩人相敬如賓，一家人相處倒也和諧。

可好日子才過了一年，父親就在送貨的途中遭遇車禍，當場身亡，丢下娘倆相依為伴。

蘇明香也就比宋煙希大十歲，年紀很輕。

加上她臉型微圓，長相不顯老，看起來不像長輩更像姐姐。

所以宋煙希從不喊她媽，隻把她當姐喊。

蘇明香顯然很喜歡這個稱呼。

每當宋煙希喊她“蘇姐”的時候，雖然蘇明香表面沒什麼變化，但從細微來看，她的嘴角還是會微微上揚的。

這是宋煙希經過長期觀察後得到的結果。

她很受用。

宋煙希吃着蘇明香給她留的夜宵，發現蘇明香的手藝好像又進步了，比上次做的還好吃。

她想着，下回應該多在網上發表幾個美食安利帖子，給蘇明香招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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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飄着不知從哪兒吹來的紙屑，淩亂作舞，呼呼的風聲在狹長的街道來回徘徊，将古舊的窗棱吹得吱呀亂擺。路旁的盆栽也都搖晃起枝桠，屋檐下的風鈴叮當作響。

宋煙希匆忙收着陽台上的衣服。

冷風混在悶熱的空氣中，疾速掠過陽台，将宋煙希的裙擺吹得鼓起。

濕意很快就在周圍彌漫開，豆大的雨點啪嗒砸在臉上，帶點生疼。

很快，嘩啦的雨聲迅速将所有嘈雜淹沒，屋檐被雨水沖刷着。白茫茫的水霧籠罩住整條長街，從坡上往下望，見不到底。

“下雨咯，下雨咯！”

鄰居們望着天，嚷嚷着搬凳子回家。

許是長梧市最近都是豔陽天，這樣的暴雨天卻引來衆人拍手叫好。

有人已經開始拿着盆和桶，擺在院中接水。

隻不過停電的夜晚，還下着暴雨，隻會讓時間變得更難挨。

除了麻将館依舊熱鬧外，别處都逐漸陷入寂靜。

宋煙希将衣服收進衣櫃時。

外邊的暴雨已經嘩啦啦傾盆而下，雨水迅速将陽台淹沒。

夏日的雷聲也比平時更加響亮，轟隆隆震得耳膜都疼。

閃電一道接一道，像雷公電母在發怒，把天空當戰場肆意炫技，長梧街瞬間陷入暴雨裡，兩側的通水渠嘩啦啦響個不停。

宋煙希趿拉着拖鞋跑進卧室，将陽台的玻璃門鎖得嚴嚴實實。

暴雨傾盆而下，将玻璃門染上一層薄霧。

水汽朦胧中，宋煙希莫名想起了六年前那個停電的傍晚。

那時候，她也是坐在這，看着窗外暴雨連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