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希接過卡片,看見上邊裱着一寸相片,旁邊赫然寫着他的名字:陳若禮。
還真是同名同姓。
長梧附中六年級三班。
哦,還是個小學生。
宋煙希覺得神奇之餘,更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你真叫陳若禮啊。”
果然,她一定是趕論文趕得暈頭轉向,腦子不清醒。
否則她怎麼會把他和陳若禮聯系起來,還跟一個小學生斤斤計較。
她真是瘋了。
小男孩沉默了幾分鐘。
他盯着宋煙希看了好幾眼,又看了眼懷中的雨傘,忽然自顧自說起話來:
“你最喜歡的飯館是袁記雲餃,可惜三年前倒閉了。”
“你每次吃魚都要挑出十八根骨刺,在桌上擺成愛心的形狀,還喜歡讓他拍照記錄。”
“你有次半夜發高燒,他背着你跑了七趟醫院,打了三瓶點滴。”
“你第一次逃課,是在初三的晚自習,你被老師當場抓住,是他幫你寫的兩千字檢讨書。”
……
聞言,宋煙希的心猛地顫了幾下。
随後怦怦跳了起來。
那些死去的記憶仿佛又活了過來,在腦海中閃過無數片段,都是她和陳若禮相處的點滴,紛亂如麻。
“你不相信的話,我還有更多證據。”
小男孩的語氣很冷靜,也很認真。
宋煙希逐漸睜大眼睛,茫然且驚愕地望向他:
“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此時,坐在對面的宋煙希瞪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正死死盯着他看。
表情跟見了鬼一樣。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
既驚訝,又迷茫,還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宋煙希悄悄掐了自己手臂一把,還以為在做夢。
否則怎麼可能有第三個人出現,告訴她,他就是那個死了三年的陳若禮。
荒唐。
真的太荒唐了。
“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這确實是事實。”他慢條斯理地陳述道,“我擁有陳若禮從小到大的所有記憶,包括對你的記憶,還有對你們共同朋友的記憶。”
面前的小男孩,身上有股老成穩重的氣息,連說話的語氣也分外沉穩。
完全不像個十二歲孩子該有的模樣。
就好像他身體裡确實住了個成熟的靈魂。
從而失去了作為孩童的天真。
他的眼神也很平靜,在面對宋煙希的好奇的打量時,完全沒有一絲作為陌生人的尴尬,反而像老熟人般從容不迫。
宋煙希不死心地開口試探:“喂,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問。”
“陳若禮的生日是多少?”
“九月十八。”
“他最喜歡的顔色是?”
“藍色。”
“他最想考哪所大學?”
“長梧大學。”
還沒等宋煙希繼續問,小男孩已經自顧自搶答起來:
“他最喜歡的科目是物理,大學想報考的也是物理系,最差一次分數考了73。他不喜歡吃辣,不喜歡放香菜和蒜泥,特别讨厭胡椒粉和芥末醬。”
“第一次和你一起去滑雪,被你的滑雪闆砸到頭,在後腦勺留了道永久性傷疤。”
“第一次陪你去看海,被水母蟄了,從此患上深海恐懼症,對海洋極度畏懼。”
“第一次打飛機是在十三歲,第一次夢遺的對象也是你……”
“還有什麼想要了解的嗎?”
宋煙希頓時被噎住。
她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他幾眼。
他好像确實有點早熟過頭了。
小男孩像是預料到了她的反應,此時無比淡定地坐在房間裡,喝着宋煙希給他遞過來的涼茶,吹着風扇,正襟危坐,動作優雅。
“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畢竟,我當時也消化了很久。”
他抿了口涼茶,将嘴裡的茶葉吐在餐巾紙上,扔進了垃圾桶。
宋煙希還不死心,她小聲嘀咕道:“你不會是騙子吧?”
難道這是騙子的新手段?
小男孩呼吸一滞,似乎被她的話給嗆到,捂着嘴咳嗽了幾聲。
他幽幽的目光轉過來,凝視着宋煙希狐疑的臉,似乎有些無奈:“騙子還用得着這麼費心思地回答你的問題?”
“那可說不準。”
“……”
宋煙希沒有再問下去。
那些兩人相處的點滴,小男孩都能毫不猶豫地說出口,即使她随便挑個細節提問,他照樣對答如流,好像這些記憶原本就存在他腦子裡一樣。
無比自然。
她找不到任何一絲破綻。
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人能更清楚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
除了陳若禮本人。
“你真的是陳若禮?”
“嗯。”小男孩淡定點頭。
宋煙希的心徹底死了。
可她又不甘心地瞪着他。
就像面前的小男孩,明明隻是個小學生,聲音也顯得稚嫩,卻用着大人的語氣和她說話。
怪異又别扭。
不不,他像陳若禮,但不是陳若禮。
陳若禮才不這樣。
陳若禮說話時溫溫柔柔的,沒有任何架子,而且時不時會露出淺淺笑容,溫柔可親。
但眼前的小男孩,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種矜持高冷範,語氣也生硬多了。
怎麼可能是他。
小男孩見宋煙希一眨不眨地打量自己,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主動問道:“宋煙希,你相信科學嗎?”
宋煙希點頭:“當然相信。”
卻聽見他說:“可是世上還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雖然我也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事實發生後,我總不能騙自己說這是假的。”
“你現在不用勉強自己接受,時間會證明一切。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的,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有空你也可以來找我。”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上面寫着個地址。
像是某個富人别墅區,離她不遠。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他得在門禁前趕回去。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屋檐垂落下,連成一條條銀色細線,被風吹得歪斜。長梧街上黑黢黢一片,徹底沒了人影。
他理了理袖子,站起身,再次感謝她的熱情款待:
“茶很好喝,如果放點茉莉花的話會更香。”
宋煙希的手一頓。
陳若禮當初也這麼說過,說她泡的茶好喝,就是少了點味道。
小男孩沒看她的表情,優雅地背起書包,拿着她給的傘,跟她揮手告别:“謝謝你的雨傘,今天我先回家去了,明天再來找你。”
小男孩撐着傘離開。
身影消失在長梧街的拐角處。
什麼跟什麼啊……
他真的是陳若禮?
直到小男孩離開後的幾小時裡,宋煙希都坐在床上發呆。
兩隻眼睛盯着黑黢黢的房間,兀自出神。
她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可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涼茶,分明告訴她剛剛真的有人來過。
而且對方還是個自稱是陳若禮的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