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慧深撚撚佛珠,示意李祺繼續說。
“也是在這裡,是那年我剛回宮道時候。”李祺道,“那天我來給大殿落鎖,想着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再來,就到殿裡頭看了眼,就是這時候他出現了。”
李祺刻意隐瞞了自己當初的真實目的,說到這故作輕松一笑:“不過他帶了把刀,可能是認錯人了吧,那時候他想殺我來着,最後沒有動手。我是沒有想到,師父居然認識他。”
慧深沒有說話,目光逐漸冷清。
良久,他接着李祺的話道:“殿下應該懂種善得善,種惡得惡得意思,他沒有動手,那便說明了原因。”
李祺“嗯”了一聲。
她多少是明白慧深話裡的意思的,因為不是她的因,自然不該她來結這個果,她就是想不明白,當初程淩為何想殺她,又或者說是想殺她“背後的人”。
李祺沒有再講下去,慧深念着“阿彌陀佛”又自顧自念起經文。
李祺看着慧深的臉,無端想起自己幼時。那時每到除夕夜,寺廟裡的僧人們一塊吃過飯之後會一起到這守歲,那時候她還小,師父想讓她早點休息,讓她待到差不多戌時就會催促她去休息,小孩子嘛都喜歡新鮮,她和安福師兄就喜歡賴着不走。
慧深平日裡對他們這幫孩子都嚴厲,不過除夕夜,也就由着他們去,反正最後李祺是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的,每次醒來肯定是在自己那張小床上。
如今都多少年過去了,那時每年都會發生的事,如今更像是一場睡不醒的夢,模糊而又遙遠。
想到這,李祺忽而又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師父也好像不再像當年年輕。
搖曳的燭火映照着他的背影,逐漸佝偻,雖然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劃過痕迹,卻又在其他地方留下足印。
“嘣——嘣——嘣——”
遠處天邊綻開出了聲響,昭示着新一年的到來。
大周的民風開放,在這一天子時會由兵部在城外放三饷焰火為開年祝彩。
李祺晃了晃神。
慧深停下手中撚佛珠的動作,看向李祺:“殿下,該上香了。”
“嗯。”李祺起身。
相聚的時間總歸是轉瞬即逝,她上甯康寺明面上還是為了這炷頭香,子時一到她不能多留。
上香的流程李祺并不陌生,這事對她來說是曾經每日的必修課,她熟練地從香盒中取出線香,而後點燃,再将他們分為三根一組的等份。
先是主殿的三世佛,再是三世佛後頭的文殊菩薩,接着是大殿正外的香爐,李祺依次供奉上去。
新年的頭香,代表着一個虔誠的信徒燃燒自身,普香十方,意義非凡。
當李祺點完這三個地方的香後,甯康寺的僧人們已經放外頭的香客入寺,寺廟内陸陸續續有人開始走動。
新年上香這是前朝佛教信徒的留下的習俗,而到了大周,大周人講究這一天拜佛要求早,這樣佛祖們才會第一個接收到你的心願才會保佑你。
李祺不是頭回見這個點寺廟有人,可不知為什麼,今年她覺得人格外有些多。
慧深在一旁溫和提醒道:“殿下,時候不早了,我送你走偏門過。”
李祺收回目光,跟着慧深一同往偏門走。
時候确實不早,明日宮裡頭還有元旦朝會,作為太子她必須要去參加,眼下是該早點回去歇息了。
寺廟的偏門會經過僧人們的禅房,經過禅房時李祺無意間一擡眼,忽見榕樹旁的那間房亮着隐隐火光。
隻是一瞬,又滅了。
李祺當是自己看花了眼,沒有多在意。
師徒兩人在偏門作别,李祺上了馬車,慧深踏雪沿路返回,進了榕樹下的那間禅房。剛那火光,其實他也看見了,不過李祺沒有問,他也便沒有提起。
榕樹旁的這間房是安福的,他推門進去時,安福正從床上爬起來。
安福見是師父來了,懶洋洋問:“師父,那麼晚了怎麼還來看我啊?”
慧深沒戳破安福剛剛的小伎倆,隻是道:“嗯,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嘛。”安福這人孩子心性,不像一般的出家人,此時又是雙腿一盤,坐到自己床尾的蒲團上,嘀咕道,“師父有這時間不如多陪陪師弟,反正我是回來了就在這寺裡,師弟一年都來不了幾回。”
安福口中的這個師弟指的是李祺。
慧深一聽安福這語氣,就知道他是在怪他今日不讓他與李祺見面。
他撚撚佛珠,看向安福默了一瞬,才不禁道:“你可知師父為何不讓你見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