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橋門位于城東,城東背靠沙場,望着那漫天黃沙中出現車輿,李祺這一刻才确信李怏是真的回來了。
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從李怏離京到回京,前後不過一月的時間,李祺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先前聽聞李怏回京的消息,心中确實有過擔心。
到了這一刻,隻覺更加忐忑。
大概是真做了虧心事,她還挺害怕面對李怏的。
聖駕回京後不會在城門停留,李祺同一幫大臣出于禮節前來迎駕,當然今日這事城中百姓并不知,這會他們還以為是那個大人物進京。
周圍湊熱鬧的人不少。
為了避免引起慌亂,李怏在進宮之前也并不會在外露面。
因而一幫大臣便相送至宮門,沒有皇帝的傳召,他們隻送至這邊。
李祺則有所不同,她為東宮太子,自然一路跟着李怏進宮。
過了兩道宮門,一路相安無事。
直到父子二人将要不同路時,李怏忽然示意車輿停下。
李祺走在一旁,孫笃下來喊她:“殿下,陛下喊你上去。”
李祺一愣,這種時候喊她,結果似乎不言而喻。
當然她也不敢猶豫,朝孫笃一點頭,上了李怏的車輿。
車輿不大,李祺沒有空間同李怏行禮,微微朝他一揖。
大抵是隻有過兩三回同李怏同輿的機會,李祺略顯有些拘束。
李怏微微一笑:“坐吧。”
這種時候,他似乎又是一個和藹的父親。
李祺猜不準李怏的心思,坐至李怏身邊後一顆心七上八下懸着根本放不下。
李怏平日多少不怎麼與李祺相處,這會也沒看出李祺有不對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笑道:“瘦了,看來朕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很辛苦啊,最近可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吧?”
高位者便是這般,三兩句就将話題引到自己想知道的地方。
李祺一時沒反應過來李怏話中的深意,應道:“沒有,隻是一些平常的事情。”
“哦?平常的事情?”
“嗯。”李祺想了想,先道:“前些日子戶部同工部發生一些摩擦,是陛下修建新寺的問題,現如今已得到解決。”
她不敢将話題引到刑部的事情,有意先隐瞞了這件事。
李怏沉聲道:“是因為銀子吧?”
這種情況李怏并不陌生,早已司空見慣。
李祺點了點頭。
“還有呢?”
李祺一愣。
這種時候,她是不打自招也好,還是刻意隐瞞也好,李怏既這樣問起,那便是知曉了一切。
何況先前趙廷寫的奏事折她有看過。
李祺猶豫一瞬正想着如何開口解釋,李怏的聲音悠悠響起:“朕聽說先前刑部大火,可有人員傷亡啊?”
聽李怏的意思,并未給李祺解釋的意思。
李祺應聲:“有.....”
“是誰?”
李祺咬牙道:“是臣的老師,何尚書。”
她知曉李怏的個性,要懷疑那便是懷疑到了徹底。
沒等李怏再開口,李祺想着自己或許還有補救的機會,便忙道:“那時兒臣還在上課,等我趕到刑部的時候,老師....何尚書就隻剩一具焦屍,之後他們讓何家的人來認領,确認了是何尚書才讓他們拉走的。”
說着,李祺看了眼李怏的表情:“還有刑部那邊已經确認了走水的原因,确認是一場意外....”
李祺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自己也不敢看李怏是一副神情,不過不用說,許是不快的樣子。
李祺也絲毫不知自己這番話會給李怏帶來什麼反應,說完,那眼神就盯着地上,多少有些心虛。
一番話是洋洋灑灑,樣子卻有點唯唯諾諾。
倒是李怏對這話并沒什麼太大的反應,李祺說完,李怏隻是一笑:“朕還沒問你呢,你急什麼,不要急,今日還沒吃晚飯吧,去朕那邊一塊吧。”
到現在還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面。
李祺這會還真有些拿不準李怏的想法。
平日裡父子倆也很少有坐下來吃飯的時候,這話一出,李祺多少沒有反應過來。
隻是吃飯而已,李祺想,這并沒有什麼。
晚飯設在後花園中,這是李怏回宮後的第一頓飯,李怏連張皇後也沒喊,到場的隻有李氏兩父子。
晚間後花園涼風習習,正是舒服的時候,李怏同李祺到的時候,已有人擺好了飯菜。
是标準的接風宴。
一桌五冷五熱,寓意十全十美。
看菜齊了,李怏點了點道:“去吧,今日隻有你我父子二人。”
李祺沒敢猶豫,心中也不敢多猜,替李怏拉了椅子,而後坐至他身旁。
誰知這會,李怏竟擺了擺手,對底下的人道:“都下去吧,今日是朕與太子的家常飯,就不要在這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