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郊有一大片水窪,邊上生着一人多高的蘆葦,沒幾戶人家,黑漆漆的一片。不知是不是臨近水邊,這裡的風都比城内大了許多,刮過蘆葦叢,發出嗚嗚的怪聲。就在這一片令人脊背發冷的怪聲裡,忽然響起了一把清朗聲音,少年意氣,飛揚飒爽:“妖孽,我知道你在這裡,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要我相請。”
等了片刻,不見有什麼動靜,少年一聲朗笑,“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下手無情了。”他話說完,緊接着這片水窪上空一片黑漆漆的天空,忽然不知被什麼照亮,沒有陽光刺眼,好像月光般柔和,卻比月光更明亮,溫柔揮灑,轉瞬即逝。雖然隻是一瞬,但也已足夠看清這光芒下的一切!
在這片蘆葦蕩的空地上,站着一個少年!少年身穿一襲藍衣,背後背着一把長劍,整個人站在那片柔和的光暈下,極是幹淨。不僅僅是他的衣飾,同樣幹淨的,還有他的面容,這少年長得并不算是十分俊美,但那雙眉目,卻令人沒來由的心頭一震,尤其是他的雙眼,如同在九天的冰山寒池中浸潤過一般,異常潔淨,不攙一絲人世間的世故俗念,讓人心中傾慕卻永遠無法接近。
最後的一絲光芒照亮了少年唇角的微笑,卻見他擡手拔出背後寶劍,左手擡起,食中兩指并攏,雙目微合默念了一句口訣,右手寶劍向着面前的蘆葦叢一點,一道火焰從劍尖上流瀉而出,轉瞬将面前的蘆葦蕩點燃。
這火不似凡火,顔色紅中帶金,熊熊燃燒,不起一絲煙塵,也就是眨眼功夫,那片浩大的蘆葦叢便都隐沒在一片火海之中。豔麗火光映上那少年藍色衣衫,卻也絲毫改變不了那種幹淨到清冷的氣質。
就在一片無聲的烈焰中,忽然沖天而起一道黑影,巨大兇悍,帶着身上燃着未息的火星兒和兩道血紅好像地獄引燈的幽光,向着那少年直撲過來,快如鷹隼,毫無聲息。少年臉上沒有一絲驚慌之色,好似早已料到眼前情景,右手長劍在身前一揮,左手捏訣,虛虛畫了個圓,朗聲念道:“六合歸一,雷霆不動!禁!”随着話音出口,一道銀白光芒從他劍上倏忽而出,好像一道銀色繩索,閃電般纏繞在那撲上來的黑影身上,那黑影猛然一僵,接着發出一聲猙獰憤怒的嘶吼,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卻依然被那道無形光索鎖住全身,目眦盡裂,拼命掙紮,少年冷哼一聲,長劍一背,伸指向那黑影一點,又說了一聲:“禁!”光索猛然收緊,地上黑影的怒吼立時變成了痛苦的哀嚎,委頓在地,再也動彈不得。火光之下,果然便是方才在長安城中傷人的那隻狼妖,隻是現在早已不複當時威風,毛發淩亂,奄奄一息。
少年放下左手,上前一步,向着地上的狼妖看了一眼,冷笑聲道:“區區半妖,也敢如此興風作浪,豈非自尋死路?”右手挽個劍花,擡起長劍,卻又停住,想了一想,對着地上的狼妖道:“你做惡太多,殺你隻怕不但髒了我的劍,也髒了這塊好地方,不如換個法子,也替你消些罪孽便了。”說着垂眸默念,清叱一聲:“炎!”夜色之中,隻見星點火焰從他指尖躍出,墜落在狼妖身上,還來不及眨眼,便已閃出一片耀目金光,将那隻狼妖牢牢的裹在一片豔麗火焰之中。
少年看着眼前盛放如朝霞的烈焰,點頭道:“三昧真火,燒的是元神,可惜我還沒修煉到最高一層,不然似你這般兇殘的妖孽,就該化為灰燼,永不超生!”說着擡手一揮,霞光四散,那隻兇殘狼妖連半分聲息都沒有發出,便已飄散四方。星點餘燼,浮于天地,飄落水上。
少年向着那些似乎不甘離去的劫灰漠然看了一眼,不再說話,轉身便走,誰知剛剛走出幾步,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又甜又脆,似乎還帶着一絲嬌懶,“回來。”少年一愣,脊背猛的繃緊,蓦然回頭。
身後還是那片水窪,本來的蘆葦叢,方才都已被他給燒沒了,隻是,在那本應光秃秃一片的水面上,此刻竟然開滿了蓮花!他也不知這些蓮花是從哪來的,又是何時開放,隻知道這些嬌嫩如少女臉頰的蓮花,都散發出月光般柔潤的光暈,将那一片漆黑的水面映的像是浸在月光下一般。少年一雙劍眉皺起,眼中露出極度的詫異之色,然而令他更為驚詫的,還不隻是這滿池的蓮花,而是坐在這些蓮花之前,那片水塘之邊的一個人!
那人好像沒看見正有兩道淩厲的目光向她瞪視過來,正在伸懶腰,接着又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這才伸手揉揉眼睛,向着少年看過來,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少年臉色冰冷,忽然轉身向着那人大步走過去,一直走到她面前站住,也不說話,隻是冷冷的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