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姜守言一覺睡到了下午一點,起床看到放在冰箱裡的三明治覺得非常過意不去。
程在野倒沒什麼,隻是用鼻尖一下一下摩挲他的頭發,溫聲說:“你不用覺得愧疚或者浪費了我的心意,就算沒有你,我也一樣要給自己準備早飯。”
他伸手從後關上冰箱門,又扣住姜守言的肩膀把人轉了回來,低頭親了親他的額角:“所以你不需要有負擔,就算早上沒趕上也不要緊,我們還可以留着下午或者晚上再吃。”
姜守言根本說不出話,就隻能被壓在冰箱前仰着臉和人接吻。
程在野好像天生就會愛人,無論做什麼都進步飛快,包括談戀愛這件事,對之前的他來說算是一片空白的領域。
姜守言原以為他們還會像之前一樣别扭上幾天。
直到某天下午他仰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程在野嘟囔着把腦袋埋在他胸口,而他格外自然地伸手,揉搓他頭發的瞬間。
姜守言才猛地意識到,他們之間已跳過了戀愛初期的别扭,進入了某種黏黏糊糊的階段。
他開始細究到底是怎麼一步步悄無聲息到了現在,然後在無數個相處片段裡,捕捉到了程在野的直白。
姜守言越内斂他就越直白,直白地反應自己的情緒,直白地表達自己的需求,就那麼潛移默化地,一點一點讓姜守言适應了他的存在。
姜守言垂眸,抿了口杯子裡的咖啡,奶味很濃厚,是程在野自己調配的味道。
相處了這麼幾天,他發現程在野動手能力極強。
會做不同口味的咖啡和茶,調各種各樣漂亮的酒,然後拉着姜守言赤腳踩在地毯上,邊喝着自調的酒,邊在客廳裡面對面跳舞。
落地窗外雨水噼裡啪啦打在檐上,木屋的音響裡放着舒緩的音樂,壁燈昏黃,籠在他們身上,他們錯着鼻尖,在擁抱和對視裡無聲地述說愛意。
“外面雨停了,”程在野取下圍裙坐在姜守言對面。
姜守言抿掉嘴唇上的白泡,扭頭朝窗外看了一眼。
已經是盛夏,但林間的陽光一點也不毒辣,附近隻有清脆的鳥叫,沒有惹人心煩的聒噪的蟬鳴。
遠處的河水被陽光照得像一塊沒有邊際的琥珀,偶爾有風吹過,驚飛了休憩在岸邊的水鳥。
“連下了四五天的雨,我都要長黴了,”程在野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說,“姜守言,我們今天騎自行車出去玩兒吧。”
姜守言看見了他臉側不知道什麼時候濺上的水珠,在晨光裡擡手輕輕給他擦了。
又在要縮回去的瞬間被程在野握住了手指,拉到唇邊吻了吻他柔軟的指腹。
姜守言指尖蜷了蜷:“我沒騎過山地車,也很久沒騎過自行車了。”
程在野拿着他的手摩挲自己的臉頰:“真好,那我又多了一項可以教你的運動。”
這些天裡,他已經教會了姜守言釣魚和沖浪的理論知識,就等雨停了帶姜守言去岸邊實踐。
飯後他們兩個一人推着一輛自行車到了小路邊。
早上林間的空氣很清新,姜守言光是呼吸都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淨化了。
程在野撐在姜守言車頭,本來想好好教學,但對上姜守言看過來的眼睛無端就有點卡殼。
山地車和普通自行車不同,前面有一個變速的撥件。
姜守言跨坐在車座上,車座沒調過有點矮,他腿微微曲着撐住地面,指着那個撥件問:“這個是怎麼用的?”
姜守言沒等到回答,程在野低頭啵地一聲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
姜守言抿了抿唇角:“問你呢。”
程在野又親了他一口。
“你……”
又親了一口。
姜守言不說話了。
程在野就說:“好啦,我教你啦。”
他慣會賣乖,讓人舍不得生他的氣。
等把該教的教完,又看着姜守言試探性地往前騎了一段路,确定他真的找回感覺後,程在野才踢開腳撐,跟在姜守言身後騎行。
林間的薄霧還沒完全散去,風帶着潮濕的水汽泠泠吹過面龐。
山地車輪胎寬厚,走山路走的絲毫不費勁。
大概十幾分鐘後,他們穿過霧蒙蒙的森林,來到一望無際的原野。
陽光溫柔的照在身上,遠處青山伴着白雲,小道兩邊是一團團開的繁茂的藍紫色的花。
風吹鼓起姜守言的短袖,夏日的陽光落在他發間,泛起蜜一樣的光澤。
他稍稍側過頭,微光在眉眼清淺掠過,投下一片溫柔的陰影。
“這是什麼花?”姜守言回頭,對上了程在野的眼睛。
程在野的思緒好像一瞬拉回了七年前的長夏。
又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他和姜守言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夏天。
“繡球,”程在野彎着眼睛答。
“每年夏天,島上都會開滿這樣的繡球,它們的花期很長,能跨越一整個長夏。”
“所以它還有個更藝術一點的名字,”程在野目光順着那片藍紫色的花海向前,仿佛也跟着看到了很多個漫長的夏天。
“叫作無盡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