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澤爾隻覺女子的手變成了枯骨,箍得他頭痛欲裂,他全然施展不了任何神技,隻能堪堪跪地,跌伏在女子面前。
鼹鼠鑽出衣兜企圖幫助澤爾擺脫女子的桎梏,卻驚愕的看到從女子後背湧出無數根黑色觸手。鼹鼠見識過昔時炳仙尊落羽,羽靈族的靈脈便是他們後背的那對巨翼,落羽之時靈脈顯現皆是純至無極顔色,是由天地間最幹淨靈晶顆粒彙聚而成的脈絡。但這個女子的靈脈顯然透着邪氣,讓人想起記錄在神域典籍裡的混沌魔物。
這些類似于藤蔓笨拙又邪惡的靈脈順着她的肢體攀爬至她的雙手,最終彙聚在澤爾頭頂欲刺入他的靈樞脈絡。
女子面容扭曲,兇狠地道:“你的魂魄阻礙我回歸,現在我要把它們從你的軀體裡取出來!”
鼹鼠不敢怠慢比出手印,召喚攻擊陣。女子也隻是微微側頭睨其一眼,鼹鼠便見一根黑色靈脈朝自己飛來。鼹鼠見識過靈脈的攻擊方式,昔時蕭皇祭奠陣亡将士在江南惠山設置祭台,卻因陣法錯接幽冥導緻鬼域覆蓋,空間異常觸及魔氣洩露,生靈轉瞬湮滅。是炳仙尊落羽為蓋,保護惠山一域不受神域打擊為後續救援争取了時機。
那時仙人的翎羽也是萬靈族的靈脈如純淨水滴,滌清萬物。
如今的靈脈鬼氣森然,懸浮于空,如蛇遊走直擊鼹鼠的一瞬潰散成黑色顆粒困住鼹鼠。女子微微昂頭,通過這股靈脈窺視這隻小生靈的前塵往事。她輕蔑一笑冷聲說道:“就算給你五百年時間修行也改變不了你的魂魄屬性,卑賤就是你魂魄的烙印。你甚至不值得我吸食!”說罷她像丢棄垃圾一樣将鼹鼠抛開。
小小一團黑影甩出個抛物線遠離祭台,在落地之後被人收進一個金燦燦的銅盒。镌刻繁複銘文的厚重盒身屏蔽了鼹鼠嘶吼,它的修為逐漸流失。過去五百年,鼹鼠用修行換時間,如今的修為又以時間的方式離開它。
盒子掉落在地,手持盒子的面具人還未收集散落出的能量顆粒就被利刃斷了喉。從地底湧出的熱氣太甚,霧氣太重,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在祭台上的女子身上,故而一時未查少了個面具人。
阿古丹打開銅盒取出奄奄一息的鼹鼠揣入懷中,與同伴又躲進了洞穴朝山體内部跑去。
一個尤拉開口問道:“不救那個人嗎?他好像真的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阿古丹狠心說道::“來不及了,不要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是找尋遺失的合璃玻片。他要來這裡就得有來這裡的本事,否則就隻能由他永遠留在雪山。”
幾人不再說話,順着地脈的指引進入地底深處。
祭台上澤爾還被那位神秘女子死死箍住,順着手指鑽入頭顱的靈脈像是通靈竅一般有了意識,它們不再順從女子的意願吸食澤爾的魂魄而是反噬女子的能量充盈澤爾的軀體。
“啊~”女子發出了惶惶哀叫,“快讓它們離開他的身體!”
女子的能量何其低值,靈脈剝離女子的身體接觸碎落掉地、堆積在台階或縫隙的酬神祭品。
這些因為生态地質變化而呈現玉态的貝殼類化石就是類太古紀年的能量體。
“石韻靈而生玉”這句話中的靈便是蘊含在地脈裡的能量。這些能量有反噬,用母星人的方式表達就是輻射太強無法被生靈直接利用,太古紀年的生靈便是靠靈皇轉化能量生存。轉化能量是萬靈皇族的職能,其中尤以靈皇的轉化之力最為強勁。
澤爾是澤浣的長子,除了傳承其萬年修為之外當然也獲得了靈皇的屬性,隻是這種屬性被來自父系的神性壓制。
玉石的能量被靈脈吸食之後變成粉塵附着在霧氣裡讓人難以呼吸困難,澤爾不知要将通過靈脈獲得的能量轉化而出,堆積在澤爾體内的能量已達到飽和值,再多他也承受不住。
靈脈覺察到澤爾的受納極限,停止能量輸入,重新附着在女子身上。恢複清醒的女子擡手指着澤爾說道:“封住他的五識魂竅,關進地堡。”
祭司聽令,給澤爾戴上縱目闊耳面具,将人擡了下去。祭司詢問儀式是否繼續,女子說道:“我很虛弱,我需要進食否則召喚不醒地脈。”
祭司聽令,幾人打開同等水平高度的洞穴,風灌而出吹散了附着塵埃的濃霧。人們發現杯阿古丹割喉的祭司又是一陣慌亂,女子輕哼一聲穩住局面,她說道:“可惜了,早知他要死,不如先讓我吸了他的魂魄。把屍首丢進熔爐,儀式繼續。”
祭司門躬身向她行禮,聽其号令把屍體擡離祭台區域,後驅趕來了十幾個衣衫光鮮的年輕人族。在這個與世隔絕之地,他們複原大荒時代。這些人族生而為祭品,他們不事勞作日有三餐,且每日觀舞蹈聽妙曲保持身心舒暢。直到被驅趕至祭台的這一刻,祭司用調和了乳香的玉蠟封了他們的五識靈竅,堵住其魂魄脫離軀體的通道。
他們虔誠地跪伏在女子腳下,等待通往極樂之地。是的,他們從小被這樣教育,安逸地成長之後成為奉神使進入極樂之地,與神明為伴,永享時光。與木讷呆滞缺乏思考、隻要有活幹就活的心安快樂的羊妖們相比,人的确複雜得多。要讓他們心甘情願成為祭品,與之相對應的教育與優越感必不可少。
他們的五識靈竅被封,靈脈刺入他們身體的時候他們表達不了痛苦,無法脫離軀體的魂魄化為顆粒進入靈脈加持女子,而他們的軀體則成了與荒蕪砂礫一般的塵埃。
阿古丹及其同伴站在遠離祭台的洞窟,漠然地注視祭台上發生的事。
生靈總有存在的理由,靈脈因主體而複蘇,卻又因無法進入主體而面臨消亡。靈脈選擇了魂魄力較弱的人軀寄生,吞噬魂魄之後占據其身體控制其意識。尋找主體、回歸主體是靈脈的本能,在此之前,它得想辦法讓自己存在下去。顯然,澤爾的靈脈并不清楚自己所面對的世界,它偏離了正常軌道,隻要是能量都敢吞噬卻忘了魂魄本身就是意識體,被它吸食的魂魄所附加的怨氣讓它不再适合成為靈皇後裔的靈脈。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太古紀年的生态環境與人族紀年的生态環境大相徑庭,有了魂魄的靈皇後裔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靈皇。澤爾注定無法成為這名女子口中的歸途。
而身為尤拉,守衛神山的尤拉,古爾丹和他的同伴知道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當雪山生态秩序發生錯亂的時候,糾正這種錯亂。
吟唱再度傳來,漏鬥形的洞穴起到了強大的擴音效果,女子的吟唱通過密布在坑道上的洞穴傳入地底深處。地脈釋放不屬于此間紀年的能量,加速以雪山為中心點的整條龍脊地脈的玉化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