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揚塵蹙眉:“拆結界陣?我什麼時候拆結界陣了?我又不是修士,我可沒那本事。”
木桐子餘光瞟向他身旁的祭台,除了幾個外皮發硬的苦荞團子外還擺放了個橙黃色的玉器擺件,木桐子虛眯了下雙眼打量那個物件,思忖着說道:“好靈性的玉化骨!玉化到這種沁油的狀态怕是要經曆萬年,是上古巨妖脊骨?如此靈性的骨器,不會是蠻妖之骨,應該取自登仙之骸。能用此物破人陣眼,風少爺家底不俗啊!”
風揚塵聞言眸色一凜,手下意識探入袍裾欲握鞭柄,他淡然問道:“你叫我什麼?”
木桐子哈哈一笑:“哦,說錯了,應該是木勒少爺。你這個破界能堅持多久?”
風揚塵見他識相遂垂下手,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破界是什麼意思。我隻知道放一枚祖骨在供台上,祖神就知道是它的子孫來祭奠它,便能允許我們進入它的領地。”
木桐子再度瞟了眼那枚玉化骨,他敢肯定這種玉化骨在昔時神域神器司或鳳阙珍寶閣裡多的是,就是仙骸,一般在破陣時作陣眼阻斷器使用。當初神域神衛營在監管妖皇封印陣時,就曾用此類神器阻斷陣法啟動結界陣。他有些好奇,從前他見識過很多品階至高的諸神列仙。有神速者,擡手起印就是一個卦位不低于三百的高級咒輪,讓對手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比如無邪。也有算力超群者,能組合卦位結印新咒輪讓對手毫無破法,讓對手找不出破陣之法,比如久孤。更有逍遙仙者從不依序布置卦位,插叙倒印成咒,出其不意壓制對方,比如澤浣。然而在這隻小猞猁眼裡,最精妙的陣法莫過于以山川為卦位吸納天地之力,卦位不倒,能量不竭,能千百年的運行下去。昔時神域鎮殺妖皇便是搬山為陣,用天地之力消耗妖皇修為,是為破壞力最小的辦法。然而這種搬山為卦位,瀉湖為陣眼的陣法可不是一般品階的神人仙者能成功布置的。
比如此時身在山地的他,就感到眼前平地翠湖靈力充沛,依序湧動,他從這些靈力能量運動軌迹上知道是一個結界陣。這種尋常預警結界陣并不算難也耗費不了多少修為,布陣之人卻要付出更多能量将卦位依托在地勢上,木桐子猜想背後布陣的人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如果直接祭出咒輪者可以從結印手法上推測其背景與師門。
木桐子問道:“如果沒有這枚祖骨進入牧場會發生什麼了?”
風揚塵:“會引來司神團。不過沒關系,正值新年祭,他們很忙沒工夫管這些事。”過去多年,木勒府用錢用糧買人牲應付獻祭,但如果是遇到神罰、天譴這類事就不是用錢糧可以交換的。比如七年前的天譴日,在這片草場上的族人和牲口都被司神團砍殺,根本沒有商量餘地。
木桐子又問:“能管多久?”
風揚塵:“夠他泡個澡,烤幹衣服了。”
距離祭台的正前方就是熱氣蒸騰的溫泉湖,在一圈雪山環繞下,滋養出一方綠意盎然的生機。林争春無師自通挖了條引流渠把溫泉水引到低窪處的水坑,引流渠底部全是大小不一的卵石,能盡可能的過濾掉泥沙和硫化物。
時爾梅看着熱氣袅娜的天然浴池,又看看一旁架火準備烤衣的林争春,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坐在火堆旁,攤開衣袍就着火烤了起來,白色煙氣随着升騰開。
林争春:“你衣袍都被河沙卷爛了,還是脫下來我替你補補吧。另外你也要看看身上可還有劃傷,有的話需及時上藥。”
時爾梅:“不行,你又不是丫環,不能讓你伺候我。”
林争春:“怎麼叫伺候你?我與你同行,理應有難同當。”說罷她笑了笑,難得流露出些許小俏皮:“若你我日後發達了,也要有福同享。”她把幾件幹衣挂在高樹垂枝,這棵亭亭如蓋的樹木,主幹粗壯,露出地表的根系是天然長凳,不知是被人坐或是被野獸磨皮,都光滑到爆漿的程度了。此時,林争春坐在根莖上,背對水池。挂好幹衣,她又道:“有樹葉擋着,你還害羞啊?!”
時爾梅從小被一群小丫頭伺候着,當然不覺得含羞,隻是不想自己總是處于被林争春照顧或保護的位置。他繞到樹後,隔着枝葉脫去衣服,挂在幹衣旁,等泡在溫泉水裡才說道:“我把試衣服挂上去了。”
林争春取下濕衣服,挂上樹枝,支在火堆旁烘着。又從包裹裡取出外傷藥和幹淨的白棉布說道:“你仔細看看身上的傷,不管深淺呆會兒都上藥。山地寒涼,易緻毒邪内侵,外傷難養,需小心一些。”
時爾梅嗯了聲,随後便是水流聲與木材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他看周圍隻有他們兩人,水草豐茂自成屏障,當即高興起來,他微微側身便看見林争春的背影。他索性轉個身對着她問道:“你在家時也這樣挖水渠汲水盥洗嗎?”
林争春搖搖頭:“我家在漠北以北,太冷了,我從未露天盥洗過。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洗澡直接在鐵鍋裡洗,鐵鍋下就是炭爐。”
時爾梅先是蹙眉,又笑道:“那也太危險了,萬一你娘一忙把你忘在鍋裡了,那就是人間慘劇了。”
林争春:“不會,我是我爹帶大的,我爹待我可仔細了。外出巡視,都要把我挂在馬背上。”
時爾梅試探着問道:“那你娘了?”
林争春嘟了嘟嘴,說道:“身體不好,帶不了我!”
時爾梅哦了聲,也不延伸這個娘親話題,又道:“那你怎麼想起給我挖條水渠,蓄水洗澡的。我直接去湖裡洗不好嗎?”
林争春:“不好直接進入湖裡洗澡吧!第一,那湖看上去挺深,萬一你腳滑墜進去了怎麼辦。而且聽阿塵講,這裡是山地最好的牧場,那彩旗堆直接對着這汪湖,可見在山地人眼裡,這汪湖應該挺重要,你貿貿然跳進去洗澡,萬一犯了他們的忌諱怎麼辦?”
時爾梅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呀,我胸下還真有條長傷口,許是外面天氣太冷,我竟然沒感覺到疼。”
“是嗎?傷口位置要緊嗎?深嗎?還在流血嗎?”林争春下意識回頭,便看見時爾梅裸背與側腰線,一道明顯的擦傷從腋下延伸至小腹,傷口不算深,但嵌在肌膚白皙,肌理細膩之上很是怵目驚心。
林争春當即拿着藥起身走了過去,時爾梅下意識縮腳擡手盡可能遮擋身體,卻又立刻落手挺胸,問她道:“還行吧?!”
還行吧?不知指的是傷口的危重情況,還是這副身體對于她來說的吸引程度。
林争春感到自己的心砰砰亂跳,那股血流彙流天靈蓋的亢奮感再度襲來,她無意識的聳動了下鼻頭,像嗅到獵物的野獸。她意識到自己不對勁,慌亂中差點把藥灑了。她把藥放在時爾梅身旁,急急說道:“還行,不是很深,不算嚴重。等會你用白布擦幹水,抹上藥膏就行。我…去湖邊看看風景。”說罷,她繞着高樹,跑去湖邊。
“林争春啊林争春,你怎麼了?你在昆都少見男子胸膛了?你激動個什麼勁?”林争春敞了敞衣領,迫使自己冷靜,想起自己奉蓮殿初見蕭淩寒的狀态,臉更紅了。她指着水中倒影,對自己說道:“你你你,見一個色,起一個意,真是丢死人了!難道是帝國氣溫高,解凍你了嗎?你不可以這樣子的,你剛開始明明很不喜歡他的!”湖中倒影如此清晰,腰間玉佩也看得真切,林争春見罷又道:“你看你,挂着一個人的玉佩,又對另一個人心生悸動。這樣不行的嗎,你是個人,人是受感情支配的,先要日久生情。有了情感依賴,再是身體上的反應嘛!這個順序不可以颠倒的!還有也不可以離開一個人之後馬上對另一個人産生興趣啊,你是個人啊,又不是禽獸!”
忽而,遠處傳來聲聲獸吼,林上驚飛鳥。
林争春瞬間脫離小白癡狀态,停止自我剖析與檢讨,戒備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洪亮悠長的吼叫聲讓她确定不是食肉性猛獸,果然,十幾隻高大的馴鹿從遠處林中緩步走出,它們走走停停,一面低頭吃草,一面緩步進入溫泉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