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徹久居高位,一身的氣勢驚人,一院子的仆役靜若無聲,隻是阮虛白現在受傷了,頭暈眼花的,也注意不到這些。他草草地行了個禮,就徑自進屋坐下了。
即便是季明松也不敢在季寒徹面前如此無禮,不過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季寒徹決定寬恕他。
“我早說過,行醫不是長久之計,你偏不聽,現在好了,被自己的病人反咬一口,如今可知道後悔了?”
阮虛白無奈地說:“這是個意外,大多數病人都是好的,隻是難免會有人恩将仇報。”
“你!”季寒徹看他如此冥頑不靈,氣得不輕,多年做官養成的好涵養差點繃不住,“無可救藥!”知道多說無益,季寒徹拂袖而去,下人們躬身送他,直到他走遠才敢直起身子。
流風歎氣,頗有些傷感,阮虛白看他小小年紀皺着眉頭,覺得好笑,“怎麼了,愁眉不展的?”
“少爺,您又跟老爺吵架了,”流風扶起他,往床邊走去,“萬一老爺一怒之下,再把您關起來怎麼辦啊?”
阮虛白雲淡風輕,“關就關吧,他總不能關我一輩子。”
阮虛白心疼流風,晚上一向是不讓他守夜的,流風今晚卻睡不踏實,心裡挂念着阮虛白,于是就過來瞧他,這一看卻發現阮虛白臉紅彤彤的,被子早被阮虛白掀開,人都燒迷糊了。
流風的困意吓飛了,沖出門去叫人,“開門,開門,少爺發燒了,來人照看一下。”小厮丫鬟們睡得正好,被他吵醒了,滿臉的不耐煩,都不願意去開門,心照不宣地裝作沒聽到。
婢女玫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抱怨的聲音傳出來,“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真當自己是什麼金貴主子了不成,可消停消停吧。”
“就是啊,今日又惹怒了老爺,有些人啊,就是沒那個享福的命,偏還要連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陽翠附和道。
流風氣得跺腳,隻是還有理智,知道現在不是整治他們的時候,恨恨地轉身,朝季府大門跑去。
夜色已深,丞相府内無人走動,秋風蕭瑟,流風出來得急,隻能承受着這涼意。
由于經常出府,守門的護衛認識流風,一聽是要去請大夫,不敢耽擱,就放他出去了。
緊趕慢趕,也花了将近一炷香時間才把大夫請到,此時阮虛白渾身已經被汗浸濕了,面色蒼白,很明顯燒得不輕,大夫利落地把脈開藥,流風忙不疊地熬藥,都沒顧得上送大夫出府。
這大夫常來季府,倒也認識路,看他一個小厮在這裡忙前忙後,也沒什麼意見,自己回去了。
他們這裡動靜不小,大半夜地流風又燒起了爐子,他不擅長這個,弄得煙熏火燎的,即便這樣,院子裡的其他下人也沒出來看一眼。
流風邊熬藥邊嘟囔,“都是一群沒良心的,平時少爺對你們多好,輕聲細語不打不罵的,現如今少爺病了,連出來看一眼都不曾。”
經過流風的不懈努力,将近天亮時阮虛白的燒終于退了,他掙紮着睜開眼睛,見到流風臉上綻開歡喜的笑,“少爺,你終于醒了,可把我吓壞了。”
“咳咳,”阮虛白口幹舌燥的,“你照顧了我一夜,真是辛苦了,我已經退燒,你去睡會兒吧。”
流風扶着他坐起來,遞給他一杯溫水,“少爺,我不累,隻是……”
“院子裡的其他人,”流風滿臉糾結,怕說出來讓阮虛白心煩,但是不說又憋得難受,便宜了那幫白眼狼。
阮虛白看出了他的為難,“沒人肯來照顧我是吧?”
流風點頭,不情願地承認了,“少爺你平時對他們多好啊,好東西什麼時候不舍得給他們了,竟然養出一幫忘恩負義的來。”
“他們一定是見我和父親吵了架,覺得我不中用,跟着我沒盼頭,索性不管不顧,被攆走了正好。”阮虛白心裡很清楚,在這深宅大院裡,不争不搶,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那些都是沒眼光的,少爺的前程大着呢。”流風唾棄着那群家夥。
阮虛白不以為意,還反過來安慰流風,“原本就沒指望他們,再說了,人往高處走,他們這樣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流風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樣子,阮虛白很感動,他沒想到在季府還能遇到流風這樣單純直率的人,“流風,既然說到這裡,我有些話也該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