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逐雲像是被吓壞了,兩眼放空,對他們的行為沒有任何反應,那呆滞的眼神讓小小年紀的季逐風心疼無比,他不自覺地沉下了臉,呵斥道:“你竟敢對小姐不敬,是活膩了嗎?”
丫鬟見勢不對,慌忙跪下了,“小少爺恕罪,奴婢也是為小姐好,喝牛乳對身體好啊。”
阮虛白看季逐風遊刃有餘的樣子,幹脆就直接交給他處理,把目光轉向了季逐雲,小小的女孩還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阮虛白帶着她進了裡間,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正對着她道:“雲兒,别怕,告訴三叔,她們平時是不是一直這麼欺負你?”
可能是從前面對小患者的經驗發揮了作用,季逐雲的視線慢慢聚焦在他身上,“母親,母親讓我聽她們的。”
聲音怯弱,神情瑟縮,哪裡像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阮虛白被激起了火氣,自己這個大嫂可真有意思,對兒子像看犯人似的,對女兒不管不顧,任由丫鬟欺淩。
這外表光鮮亮麗的季府,内裡原來這般不堪。不是等級森嚴嗎,不是治家嚴格嗎,下人都騎到主子頭上來了,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如果不是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這丫鬟又怎會如此大膽。
有那麼一瞬間,阮虛白真想撒手不管,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女兒,人家做父母的都不在乎,他在這裡操什麼心?
但是,良心告訴他,不行,如果沒有發現也就算了,既然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就不能裝聾作啞。
他雙手托起季逐雲的小臉,确保他們兩人的視線緊緊相對,堅定地告訴她,“雲兒,你是季家的小姐,沒人能欺負你,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情,就告訴父親和祖父,知道嗎?”
季逐雲不習慣這樣盯着人看,想逃避,卻被阮虛白手上輕柔又不容掙脫的力道控制着躲不開,她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即便是母親的吩咐,也可以說出來嗎?”
“可以的,當然可以,誰欺負你,誰讓你不高興,都可以說出來。”英明的丞相大人,威嚴的刑部郎中,兩個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連自己家的孩子被欺負成這樣都不知道,這會給一個女孩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
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艱難許多,活在無數的框架裡,大戶人家的女兒也不能幸免。既然如此,就盡力讓她的童年幸福一些吧,甯可讓這個孩子任性一些,也不要讓她過早就謹小慎微地活着。
從來沒有人這樣把季逐雲抱在懷裡安慰,堅定地告訴她會有人為她撐腰,季逐雲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就收斂了情緒,長久以來家人的忽視已經讓她把沉默刻進了骨子裡。
收拾完欺主的下人,季逐風滿臉不豫地進來了,看到季逐雲不再像方才那樣緊張,松了一口氣,有些洩氣地坐下了。
“三叔,我竟然沒有發現妹妹身邊的下人欺負她,我不是個好哥哥。”季逐風頹然道。
阮虛白轉而安慰起這個小大人,“你畢竟還小,這件事情,我們大人的責任更大。我覺得小風是個很好的哥哥,勇敢地替妹妹解決了問題。”他鼓勵地看向懷裡乖乖靠着自己的季逐雲,“雲兒覺得呢?”
季逐雲剛才看得分明,哥哥大發神威,把欺負她的壞人打跑了,小小的心充滿了感激,激動道:“哥哥,好。”
短短的三個字,就讓季逐風轉悲為喜。
心遠堂裡的事毫不意外地傳開了,季明松面上無光,和申羽關起門來又是一頓争吵,申氏打死不認,說自己不會害親生女兒,對奴大欺主的事情遮遮掩掩的。從申氏的院子裡出來,季明松落寞地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他自己也有責任,對孩子确實不夠關心,但是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申氏可以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此絕情。
當初娶申氏,是季寒徹和向容的安排,申氏出身于書香世家,他也對申氏的出身很滿意,認為這樣出身的女子一定可以像向容那樣做好一個賢妻良母。
誰料到,申氏因出身而自傲,嫁進來之後整日仰着臉看人,頗有些孤高的意思,對向容也并不如何恭敬,不過是向容不喜歡擺婆婆的架子,放任她到今天,越發不像話了。
向容對近日府裡的事也有所耳聞,她并不喜歡過多的插手兒子的房中事,隻是看季明松來請安時臉色不好,心疼兒子整日在外奔波忙碌,還有操心府裡的事情,就想主動替他分憂。
“松兒,申氏畢竟年輕,不會教子也屬尋常,我年紀大了,喜歡熱鬧,我看雲兒這丫頭很是讨人喜歡,不如你把她交給我帶?”向容打算問問兒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