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卧室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透過薄薄的紗簾向遠處望去,能看見星星點點的燈火鋪過花園的交錯小徑,樹影婆娑,烏黑的一團,如同烏雲一般籠罩在此方天地。
在巨大的天穹之上,交綴着明亮的星光,連成一排銀河。
在星際時代,公衆很難分得清哪些景是真的,而哪些景是由科技所創造出來的虛拟存在,比如此刻,樹是真的,而天空是假的。
但在這裡生活許久,總會多出一點辨别的經驗。
他注視着這塊莫名其妙出現的光幕,總覺得自己不得神經病,實在是心理實在太健康了。
擱這兒高考百日誓師倒計時呢?
他頗為真誠地建議:“按理來說,我覺得你們應該去找奧蘭德,他看完說不定悔過自新了,那才是大項目。”
沒有任何回應。
魏邈手指摩挲了摩挲卓沿的粗糙邊緣,這是他思考時的慣性動作,輕輕地說:“你想讓我幹什麼?扭轉命運,等死,還是刺殺主角?或者刺殺奧蘭德?恕我直言,這不是我一個地質勘察員的領域。”
“……”
一片寂靜。
魏邈眯起眼,重複了兩遍問題,在意識到出現的光屏無法真正的智能化溝通之後,停止了自己像傻子一樣的自言自語,同時升起一種新的疑惑:這塊光屏,隻能充當一個報時器嗎?
一百天啊。
這三個字在舌尖上咀嚼了片刻,魏邈才微微笑了起來,他想:這并不是一個再有機會猶豫的天數。
太過于安逸的生活,難免消磨人的鬥志,如果放在他還在貧民窟裡掙紮時,他下定決心或許會更加果斷一些。
他需要抓緊時間來驗證劇情存在的真實性,排除自己發癔症和幻想的可能,如果劇情為真,那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需要在簡短的時間之内和奧蘭德完成切割,免得戰火波及。
這當然不是任何人的錯。
但神仙打架,他不想被做被殃及的池魚。
“扣、扣”一陣輕緩的敲門聲過後,奧蘭德走了進來。
“雄主。”對方神色一如既往的恭敬,湛藍色的眼眸專注地注視着魏邈,手裡端着一杯牛奶,“您還在看書嗎?”
對方微微彎身,将牛奶放在桌子上,飽滿的胸肌被包裹在衣料中,毫不設防地靠近,魏邈卻微不可查地向後挪了挪。
侍奉、照顧好自己的雄主,是一名合格雌君的必修課。
——盡管嚴格意義來說,如今依照對方的職位,已經沒有人敢于置喙他的任何決議,哪怕身為他的雄主,魏邈也無法再享有支配他的資格。
如果不是因為這段婚姻,按照他的職位,他甚至隻能在新聞頭版裡看見對方。
“謝謝奧蘭德。”魏邈道,“最近在做一個新項目,查閱一點資料。”
奧蘭德說:“什麼項目?”
“一個新行星的開采和勘察工作。”魏邈說得很簡略。
奧蘭德輕輕皺起眉:“是最新觀察到的托爾星嗎?”
“嗯,你知道?”
奧蘭德見魏邈沒有喝牛奶的打算,将托盤放進桌邊恒溫的真空儲藏箱,方便魏邈随時取用,裡面的各類零食和甜品依然塞得滿滿當當,沒有被挪動的痕迹,而根據傳達給他的報告來看,雄主在公司似乎也不太願意進食。
或者或許該換一些口味了。
奧蘭德劃過這個念頭,一邊道:“那片星系最近并不太平,托爾星剛發現時,我派遣過一隻艦隊去做一些工作,很遺憾,沒有什麼驚人的發現,但好消息是一些戰争遺留下來的顱骨被不小心挖掘了出來。”
他用一種講笑話一般的語氣說:“生物學家們或許會非常感興趣。”
魏邈低笑了兩聲。
“您如果需要一些輔助類的資料的話,可以來找我。”奧蘭德轉過身,重新坐下,輕輕頓了下,一字一句地斟酌完,道,“您今天不太開心嗎?”
他敏銳地察覺到雄蟲今天似乎和往日并無二緻,但整體的興緻卻有些索然。
魏邈并不算驚訝。
他的雌君是一名天生的統帥和政客,擅長體察情緒,但内心波瀾不驚;喜歡掌管全局,但樂于隐匿幕後;明明野心勃勃,卻故作謙卑隐忍。
一名優秀的演員。
那雙湛藍的海洋在直面着你時,如同凝視着誘人深陷的危崖。魏邈撐着下巴看着他,一直到奧蘭德主動挪開視線,扯了一個像是剛從垃圾桶裡扒出來的拙劣借口:“勘察不太順利,所以會有一點挫敗感,經過奧蘭德剛剛小小的勸導之後,已經好太多了。”
奧蘭德不置可否,但他笑了起來。
魏邈說完,問:“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了。”英俊高大的雌蟲站起身,“晚安,雄主。”
“晚安,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