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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的地質勘察研究院位于市中心的新大廈裡,蟲巢裡容納着無數的人流,但公司和公司之間有明确的玻璃幕牆,互不統屬,甚至出行的電梯都截然不同。
魏邈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的時候,隻有寥寥幾個蟲趕過來,顯然,他來得有點兒早了。
就像是婚姻不順的中年領導喜歡帶頭加班,以這樣的正當理由來逃避家庭的責任,魏邈現在也多少有點兒體會到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好在鮮少有雄蟲熱衷于給自己找個班上,所以聯邦暫時還沒有這種說法。
單說豐厚的補貼和各類福利政策的傾斜,已經足夠一名雄蟲衣食無憂,結婚之後有了雌蟲的額外工作收入,會過得更加寬裕,昂貴的星際旅行和各類豐富的食物都近在咫尺。
雖然現在的聯邦法律已經重新規範,雌蟲的财産所有權在結婚後依然歸屬于自己所有,隻是将支配權移交給雄主,但依然是換湯不換藥。
從社會到個人,都并不鼓勵雄蟲創造新的社會财富和價值,雄蟲上班,在這裡或許會被稱之為一種“沒苦硬吃”。
魏邈總覺得,這個世界所謂的“雄尊雌卑”,建立在一種虛幻和扭曲的前提之上,看上去堅如磐石,實際上搖搖欲墜。
沒有任何一名雄蟲能夠走到聯邦的權力中心,哪怕是貴族出身的雄蟲也同樣如此。而大名鼎鼎的雄蟲保護組織,聽起來更像是人類建立的大熊貓保護基地。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假設劇情為真,作為一名并不占據篇幅的炮灰,他未必能存活到大廈坍塌的那一天。
這本書存儲在他腦海中,可以随時翻閱,魏邈昨天隻大緻浏覽了一遍,今天終于有時間細看。
他記得這本書主角的後宮之一,如今應該就在這棟大廈附近的餐廳工作,好像是……一名漂亮的亞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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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看今天的《布星時報》嗎?”幹淨的餐廳裡,幾名亞雌聚在一起,“第一軍團宣布裁撤了一批軍雌,說是為了聯邦的和平。”
“哎呀,太可怕了。”一名亞雌小聲驚呼,笑着掩起嘴角,“失去軍團的庇護,偏偏長得又老又醜,還一身傷病,那可怎麼辦啊。”
“拜托,為了和平,這是必要的犧牲。”
“他們的雄主太可憐了,或許沒過多久就會忍受不了,把他們趕出家門吧。”
“有巨額的撫恤金哦。”
“能拿到手裡嗎?”
幾名讨論的亞雌店員彼此相視一笑。
尤文沒有參與這樣的談話,他無聲地将後廚無數的機械臂用桶裝液體浸潤,刺鼻的氣味讓旁邊的亞雌皺了一下眉頭。
“尤文,要小點力氣哦。”那位亞雌笑着提醒,“你快鍛煉出肌肉了。”
“哈哈,是啊。”
尤文沒有回應,亞雌們還要說什麼,突然店門被緩緩推開。
此時并不是飯點,餐廳裡沒有顧客,走進來的雄蟲穿着一身剪裁不菲的西裝,似乎在語音和别人溝通着什麼,隻露出半張立體的側臉,鼻梁高挺,微顯疑惑地看了眼嘈雜的餐廳操作台。
那名雄蟲的身高優越到幾乎比過大部分雌蟲的地步。
“……歡、歡迎您。”原本在笑的亞雌磕磕絆絆地說。
“那暫時還是需要擴大測繪的面積,辛苦了,我稍後就到。”魏邈關掉了和同事的語音通話,問,“可以點單嗎?”
“當然可以!”離得近了,亞雌的聲音不自覺地夾起來,隻覺得掌心冒汗,“您需要點什麼?”
“你們店的招牌給我來一份就可以。”魏邈的目光落在這幾名亞雌店員上,試圖辨别這幾名雌蟲誰更加漂亮,然後落在了尤文身上。
他看了眼屏幕的時間,想起來人類的審美似乎并不和蟲族互通,就像一名昆蟲學家依然無法武斷地評價是白蟻還是紅蟻的顔值更高,他幹脆利落地問:“另外打擾一下,你們中是否有一位叫尤文的店員?”
鴉雀無聲。
魏邈目光逡巡了一周,才看見尤文臉色煞白,道:“我就是,您要幹什麼?”
“這樣。”魏邈點點頭,掏出一張卡,在顧客打賞的光腦上劃了一下,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時間有限,不知道是否可以用一筆錢買斷一下尤先生十分鐘的寶貴時間。”
明明是疑問的語句,卻是平鋪直叙的語氣。
這名雄蟲似乎禮貌得過分,但看起來卻又相當強勢。
亞雌主管張了張口,轉過頭看了眼尤文,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這才有空檢查光腦的餘額。
他很快又看了第二眼,旋即不止嘴巴,眼睛也瞪大了。
“尊敬的雄蟲閣下,您……您是不是數錯數字了?”他夾不起來了,很直接的,輕輕地問。
這幾乎是一筆可以在餐廳把每種昂貴的菜式都點一遍,吃個包月的價格。
雄蟲似乎笑了一下,然後注視着尤文的方向:“沒有。所以,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