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醫療艙被穩妥地擱在他的卧室内,地面上鋪了一層毛茸茸的地毯,他打開燈,傷口麻麻癢癢,輕微有些發燙,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酸脹和不适感。
遠處樹影如浪濤,涼風和煦地拂過紗窗,魏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窗前,随意地抿了一口。
昨天晚上的睡眠時間和今天下午的治療時間相加,倒是睡飽了,此刻反倒有些神采奕奕。
像是手機電量被充到了百分之百一樣。
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他又回到了奧蘭德的莊園裡。
這個時間點兒,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候,他挑了一款面包,撕開包裝袋,推開卧室的門,便看見維恩趴在客廳沙發上,捧着腦袋看動漫電影。
小朋友顯然心馳神往,看到高興處,還會蹦哒兩下,手握成拳頭,在空中揮舞。
奧蘭德靠在沙發柔軟的抱枕上,對方難得穿着挺括的軍裝,襯出雕塑般的身材,一隻手支着腦袋,神态憊懶而疲倦,微微阖起雙目,顯然已經睡着了。
維恩看到魏邈,高興地眨巴了下眼睛,剛要喊出一聲“雄父”,魏邈就沉下眼睛“噓”了一聲,把一塊棒棒糖精準地塞到維恩的嘴裡。
他坐下,低聲問:“看了多久了?”
維恩心虛地低頭:“二十分鐘。”
“……”魏邈覺得不止,他點開播放鍵,看到電影的劇情已經過半,用手虛虛擋住維恩的視線,“休息一會兒再看吧。”
幼崽的視力在哪裡都是關鍵的。
維恩不得不點頭。
他兀自激動了一會兒,然後一路滾落到地上,在地上爬了一會兒——這是在蟲蛋期就已經有的習慣,魏邈見他爬得開心,倒也沒有阻止,過了一會兒,才一把把小朋友給撈起來,抱到懷裡。
維恩咬着棒棒糖,過了一會兒,才道:“你以後不許出差了。”
魏邈笑着看着他,道:“雄父要賺錢給維恩買變形金剛,維恩不想要變形金剛嗎?”
維恩眨巴了下眼睛,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悄悄趴在魏邈耳邊,說:“雌父有錢,我們可以花他的錢。”
“……”魏邈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他勾起唇角,有些忍俊不禁,但旋即又收起笑意:“可是雌父賺錢也很辛苦的,維恩不能覺得花他的錢是非常理所應當的事情哦,他是因為愛你才會養你。”
維恩歪了歪腦袋,有些發懵的點點頭:“好吧。”他表情相當猶豫,“……可是維恩還是想要變形金剛。”
魏邈彎了下眼睛,“嗯”了一聲。
就像是電視劇裡,每個離婚的家庭都會提到一句台詞,“無論爸爸和媽媽兩個人之間怎麼樣,我們都是永遠愛你的”,他此刻竟然也想到了這句話。
但這并不是一個承諾,反倒像是一句拙劣的、脫罪的謊言。
無論如何,傷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就像是已經脫軌的火車,祈禱舊有的情感作為燃料,維系新的軌道,顯然是不足夠的。
也是不負責任的幻想。
前朝的劍,怎麼斬本朝的官?
魏邈做出離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就不再寄希望于能夠和維恩親密無間。
他隻是希望把對幼崽的傷害降到最低,最好可以柔和的、平緩地讓這段略顯名不副實的婚姻落地。
原書中寥寥幾句寫了他的死因,是因為他貪戀雌君的權勢,糾纏着不願意放手,阻止自己的雌君追求真愛,于是物理意義上離婚了。
——也離世了。
魏邈倒并不覺得自己是個看不清楚形勢的人,雖然看腦海中的劇情,似乎确實如此。
維恩還要說些什麼,便看見沙發另一側,雌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