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血液循環的供給,單靠人族自身的自愈力,韌帶撕裂的完全不可能恢複。
她的手搭在伊凡的胳膊上,并沒有抽回去,這無疑給了蝶族明确而正面的暗示。
伊凡心思轉得比薩林快,就和很多年之前一樣。
他利落忠誠的單膝跪地獻上臣服,圓滑和妥協有時也是必要的生存手段。
搶在傻大個想明白前,先定下自己的位置。
艾維雫微微側頭,目光複雜地掠過伊凡低垂的頭頂。
茜色纖長觸須安靜伏卧在濃密紫發中,紋絲不動。
這麼不經吓,飛機耳都跑出來了。
Enigma和雌蟲到底算GL還是BG?
“貴圈真亂。”卡林閑閑的插嘴道。
斐蘭度翻了個白眼,不去看他那身亂糟糟的哥特狗短裝扮。
透過掌心傳來的溫度,和暖鮮活,燙得伊凡幾欲淚下。
時光如輕歌,悠揚而逝,他早已不再渴求雌父的擁抱。
家族書宮裡收錄的人類知識典藏本中所描述的童話,像包裹着玻璃糖紙的廉價糖塊。
故事裡的勇敢與善良,純真與犧牲,成了奢侈品。
值得珍惜,天真愛幻想的、一切稱得上美好的品質,斬斷碾壓後就真的回不去了。
在19歲應征入伍前,伊凡都不知道雄父的種族。
血液檢測回溯遺傳的基因等級,雲端之上的高等閣下,遠非既沒有金盧也沒有信用點的他所能接觸。
伊凡曾經以為,隻要足夠努力,足夠強大,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然而,現實的鋒刃比任何幻想中的巨龍都要冷酷無情。
一個由權力、階級與隐秘編織的複雜迷宮,個人的奮鬥似乎總被龐大的體系所吞噬。
曾經視若珍寶的,那些關于勇氣與愛的故事,在硝煙與鋼鐵的碰撞中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第一軍團龐大而勢力複雜,百年高等種家族多有直系壯年期軍雌在役,或多或少,都有血親兄弟在嘉年華慘案中斃命。
蟲族親緣關系單薄如紙,平白少一個競争繼承權的對手,自是有蟲暗中竊喜,儀态優雅的笑容背後藏着精心算計與籌謀。
擺在台面上的追責是必須要有的,堆砌在外交話術下無盡的推诿與拖延。
蟲命如草芥,每年死在高等種軍官手中的下級士兵不知凡幾。
伊凡完美的避開了全部監控鏡頭,戰後最多隻能判個贻誤軍機罪。
無憑無據說他朝隊友下黑手什麼的,誣告的罪名也是很重的哦。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怎麼真的會有雄蟲遵守承諾?
信息不對等織就的繭房,困鎖餘生。
心不受控制的,像看不清方向的小鹿在胸膛裡橫沖直撞。
目光在艾維雫臉上遊移,最終定格在她輕輕抿起的嘴角,那裡似乎藏着未說出口的話。
------------------分割線------------------
“承惠,外固定高分子聚合材料600信用點。”
龍族眯起冰藍色豎瞳幸災樂禍的假笑着,麻溜的推送賬單。
“你怎麼不去搶?!”
艾維雫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系統商城内可兌換的修複類藥劑,标價上的一長串零光是看着就覺得窒息。
“這已經是看在你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給出的特惠價。”
冰霜凝成的發絲随着斐蘭度微微側頭的動作,徐徐滑落。
套上橡膠手套,他拆開一卷繃帶浸入治療台的水池中進行預處理。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軀殼重置回初始狀态的艾維雫抱怨着。
龍族像是沒聽到,擠幹多餘的水分開始塑形。
昏昏欲睡之際,他慢悠悠答道:“我囑咐過的話,你也沒聽去半分。”
否則,哪會有後來橫生枝節。
無影燈太亮,刺得艾維雫眼中聚起水霧。
作夢中夢,笑假為真。
從未品嘗過愛之甘霖的卑微靈魂,飽嘗世态炎涼,自卑如影随形。
從雲端跌落,痛苦流涕。
看着··那顆破碎的心無處遁形···
也曾想過要改變不堪的命運。
但其實我們都錯了,唯一無辜的被宣判有罪。
塑化定型的間隙,斐蘭度摘下手套扔進醫療廢棄物垃圾桶。
高分子石膏一直包裹到腳踝,孤伶伶露在外面的腳趾如珠勝玉,正不安分的蜷動。
“老實點别亂動,瘸了可别怪我手藝不精。”
聞言,金眸眨動醞釀出醉人的蜜意,矯情勁蹭的就上來了。
“輕點···疼~~”
刻意拖曳着拉長尾音,艾維雫伸手扯住白袍的衣角,企圖轉移斐蘭度的注意力。
可惜鐵石心腸的龍族并不吃這一套,手法穩健地将繃帶一圈又一圈纏繞上去。
治療室内,儀器的嗡嗡聲與外界的喧嚣隔絕開來。
一牆之隔,人偶輕巧的漂浮在半空,背後漆黑的膜質鱗翅裝飾性的扇動着。
明亮的琥珀色眼中,齒輪形狀的流光隐隐旋轉,不曾停歇。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卡林·羅蘭。”
少年擋住薩林的去向,祂笑得一臉純良而又惡劣。
“留存在檔案記錄裡,沒有被抹去的卡林·羅蘭。”
他想起來了,西區官網上金色ID欄,從2000年婚約合同到2046年的訃告,盟外風格的第二予名毫無存在痕迹。
------------------分割線------------------
“夢到了什麼?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艾維雫指節壓住翕動的眼睑,潮濕的睫毛掃過掌心,“有這麼明顯嗎?”
她久違的夢見了,被埋在記憶深處,選擇刻意遺忘的某人。
蟲族的五感遠勝人族數倍,伊凡忽又懊惱起來,偏舍不得移開視線。
“嗯,就像是春日裡凍土裡掙出的藍鐘花,忽然綻放的花朵,讓我忍不住想要靠近。”蝶族輕聲說道,特有的共鳴腔将氣音釀成黏稠的糖漿。
人與人之間的悲喜尚且不相通,同理,Enigma和雌蟲亦是如此。
了解過空間法則後,伊凡幾番斟酌。
“我可以成為你想要的,任何模樣。”
茜色的觸角無意識蜷曲,透過半透明的翅脈,蝶翼鱗粉簌簌飄落懸浮成銀河的支流,折射出星屑般細碎的磷光。
記憶像被驚動的螢火蟲群,在意識深處明滅閃爍。
“···道鴻。”
伊凡一驚,連九大分局都從未窺見過真容的那團黑霧?*
蝶族衆所周知的種族天賦,是具有吸附力的舌頭細且長。
而鐳射種的紫蝶,鱗粉中含有可緻幻的神經毒素。
“閣下在發抖呢。”伊凡探出獸化的舌尖擦過她耳垂。
細密的軟倒刺在觸及肌膚時,激起顫栗,耳尖染上了薄紅。
躍動的虹彩忽而逼近,她嗅到芬芳蒸騰的蜜鏽味。
心裂開罅隙,化作蝶翼邊緣融化的霜,再次墜入鹦鹉螺号的殘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