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的玄武湖,波光潋滟,遊人如織。在湖的東北邊,與鐘山餘脈相連的另一側山麓中,梅花谷南側的古城牆邊,有一灣清澈見底的湖水,面積雖然不大,但顯得十分幽靜安詳。
此湖名為前湖,曆史上卻有另一個凄美的名字,叫“燕雀湖”,是因南朝梁太子蕭統英才早逝,葬于該湖畔而得名。南朝時,湖面浩渺無際,比金陵排名第二的玄武湖,要大上數倍。湖濱,蘆草豐美,紅杉倒影,湖中,仙鶴白鹭,婀娜多姿,靈動的湖水,翠綠的山巒,與天地一體,交相輝映,美不勝收,唐代詩人韋莊曾賦詩曰: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台城柳,
依舊,
煙籠十裡堤。
故而,曆朝曆代,令無數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流連忘返、抒情感懷。但令人感歎的是,如此風景如畫之地,卻在明初因軍師劉伯溫的一句“平三山,填燕雀“之建都方略,而今被填得隻剩下了一泓淺塘。
民國初年,有人為紀念南梁太子蕭統,在湖畔一側,建一木結構的亭台水榭,命名為“台想昭明”,而一些名門望族、富商權貴,也在附近建造了不少臨湖的墅所别院。就在亭台西南方向,約千餘米的山坡上,有一處凸出的平地,有一座古老的私家庭院,正靜靜地矗立在那裡。
據說,這是一棟私宅,在解放前曾無限風光過,國民黨主席林森等民國政府要員,曾應邀在此小住過,抗戰期間,南京淪陷後,日本人一度将這裡改造成一個高級的養生館,供駐甯派遣軍的一些高級将軍在此療養。解放以後,一度被市政府充公沒收,作為中山陵森林防火隊員的臨時歇腳點,上世紀八十年代,政府方将這古宅發還給了原業主的後人。
整個院落,四周為生鏽的鐵栅欄高高圍着,昔日高大闊氣的大門,不知何時,已被兩條X字型的長形木條給封住了。透過圍欄,依稀可見,院子裡到處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磚塊、木條和玻璃。穿過栅欄的豁口,進入院子,可見大院之中,有一個拱形門洞,與圍牆兩邊的遊廊相連,将前後院有序地分隔了開來。
穿過門洞,在院落深處,是一棟中西合璧的兩層小樓,整體骨架雖然尚在,但已鉛華洗盡,處處呈現出裂痕斑駁、蒼苔殘垣,一些牆體和木柱,凹凸黴黑,有的地方,更是鼓起開裂。
透過一樓的窗戶,隻見室内蜘蛛網結,空無一物,四周的牆體裙闆,已分崩離析,散落一地,牆上四周的牆紙、石灰等,嚴重風化脫落,頂上的樓闆,更是開着一道道指寬的縫隙。在廳堂的角落處,有一木質的S型樓梯,通上二樓。
而二樓,更是破損殘舊,目不忍睹,左右兩邊的房間,全部洞開,門框尚在,但木門以及牆上的軒窗牖棂,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時近午夜,燕雀湖畔,萬籁俱寂,一絲微弱的光亮,從這座形同廢墟的老宅裡散透了出來。
此時,一樓的S形樓梯下面,一個密不透光的地下室裡,一個佝偻的身影,正神情肅穆地跪在柚木地闆上,雙手虔誠地合放在胸前。
地下室約有十三四平方米,兩米多高,牆體的四周,似乎不久前才刷上的一層白石灰水,但粉刷翻新工藝,極為粗糙馬虎,有的地方,仍露出一些暗褐色的水泥牆底,然而,地面上卻是一塵不染,十分考究,暗紅色的柚木地,雖然已有點年代,但依然結實耐用,并幽幽地反射出一道道光芒。
地下室的左上方,有一扇半潛式的長方形微型排氣窗,上面有一扇向裡開的綠茶色的玻璃小窗,開啟時,能看到比外面院落的地面略高一點,關上後,玻璃窗與從外面牆根的青苔和野草融為一體,讓人很難分辨出。此時,這窗戶正緊緊關閉着,并被一塊破舊的床單,給嚴實地遮蓋着。
在正對面的牆體上,兩邊的角落處,齊肩高的位置上,分别斜插着一盞銅質的古式燈架,燈架上的托盤裡,各有一支繪有盤龍圖案的巨型紅蠟燭,在吱吱地燃燒着,将整個地下室照得一片通亮。此時,燈架的托盤邊沿上,已挂着一些兒如冰淩狀的長短不一的滴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