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迅速起身,輕手輕腳離開了屋子,小心翼翼帶上門。
但卻不知,楚雲空在門合上的刹那,睜開了眼。
喻秋與高廓約定在後門交接兵符。
他見到張椿後,便把僞造的兵符交了出去。
張椿仔細看了看喻秋,疑惑道:“這麼快?”
喻秋并未答話,隻道:“安王如今剛睡下,我還要回去侍候,免得安王起疑。”
張椿問:“那你怎麼回宮?”
喻秋答:“明日安王自會送我回宮。”
張椿這時臉色冷下來:“一口一個安王,喻公公還清楚自己在為誰做事麼。”
喻秋回敬了一個冷漠的彎唇:“椿公公還是少管閑事為妙。”
張椿咬緊了牙關,不知為何,他感覺他重活這一世所見喻秋同他上一世認識的那個軟柿子就像換了個人。既沒占到便宜,隻能拿着兵符離開了。
喻秋終于暫時得到了自由行動的機會。
他今夜肯配合高廓演這場戲,一來是為了穩住高廓,免得外公有危險,二來,是為了出宮。
此時已是夜深,位于城西一隅的梅花齋卻仍是燈火通明。
喻秋趕到時,大堂裡喝酒扔骰子的喧鬧聲如同熱浪一般朝他撲來。
有縱情暢飲、手舞足蹈的酒客,有聚在一起吟詩作畫、眉飛色舞的文人。到盡興處,骰子和人一同在桌上翻滾,空氣裡彌漫着濃郁的酒香和肉香,店小二忙碌穿梭其中……
喻秋進店後,拉住一個店小二,道:“兄台,敢問你們掌櫃的現在何處?”
那店小二聽喻秋開口便要找掌櫃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喻秋的穿着,嘴角擡起一抹不屑的笑:“你誰啊你?我們掌櫃的豈是誰都能見的?”
喻秋道:“煩請兄台通報一聲,就說喻秋想見他。”
那店小二道:“我管你喻秋還是喻春,喏,看到那邊沒?都是想見掌櫃的。隻要你喝酒喝過他們,就能見到了。”
喻秋順着店小二手指的地方望去,隻見那地方擺着一張賭桌,一人做莊,另一邊的人排着隊搖骰子。
他走過去,聽見幾人讨論道:
“骰子搖赢了,莊家隻喝一杯酒,反而輸了得按照數的點數喝,輸幾點喝幾杯,這規則真不公平。”
“但你要是把莊家喝趴下,就能見着掌櫃的啊!”
“這梅掌櫃究竟有什麼神通,這麼多人為他都快喝死了?”
“讀書的求個前程,經商的求個财路,甚至還有女扮男裝的來求個好夫君。”
“照你這麼說,這梅掌櫃比菩薩還靈?”
“真叫你說着了。”
喻秋還在仔細聽搖骰子的規則,忽然,大堂裡安靜下來。
衆人都在奇怪,隻見緊接着,從屋頂垂下來一排紗帳,一位穿着五彩斑斓、雌雄莫辨之人抓着一根粉色紗簾從天而降。
喻秋還沒看明白發生了什麼,小二便帶頭鼓起掌來,緊接着整個梅花齋都響起一片掌聲。
隻是這掌聲還沒持續太久,那根紗帳似乎是伸得太長,叫梅花齋掌櫃砸在了一張桌子上。
梅魚有些尴尬地輕咳兩聲,迅速從桌上下來,整理好儀容,便朝衆人謝禮鞠躬。
喻秋覺得此人有趣,嘴角不覺揚起。
梅魚徑直朝他走來,臉色卻有些越來越不好,他并不知曉原因為何。
直到那小二跑來在他耳邊提醒道:“老闆最讨厭别人笑他。”
但等喻秋收起笑容時已經晚了。
梅魚不僅長相雌雄莫辨,就連聲音也叫人分不出男女。他帶着算不上善意的微笑走到喻秋面前,道:“蘭公子大駕光臨,小梅有失遠迎,還請莫要怪罪。”
可無論如何,平常從不輕易露面的梅魚竟然為了一個穿着普通的年輕公子現身,而且一來就上前行禮,還是讓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喻秋。
喻秋知道,梅魚稱呼他“蘭公子”,定是在替他隐瞞身份。但這也表示,梅魚知道他的表字。
剛才那個拒絕過他的小二見掌櫃的如此,立即也朝喻秋恭敬揖了個禮:“抱歉蘭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喻秋道:“無事。”
接着朝梅魚恭敬抱拳道,“掌櫃客氣,是晚輩叨擾了。”
喻秋此話出口後,那位剛剛勸誡過他的小二咧開了嘴,似乎冷汗都要下來了。喻秋并不知曉這位梅掌櫃一來厭煩被人嘲笑,二來更煩被人說老。
連着撞上兩個死穴,那位店小二不忍心再看下去,端着盤子溜了。
隻有喻秋還不明所以,繼續道,“不知是否有幸能同掌櫃共飲一番?”
梅魚這時朝小二揮了揮手,立刻有幾人将賭桌搬到了大堂正中央,又恭恭敬敬地從兩側退下。
梅魚望着喻秋道:“我梅花齋有梅花齋的規矩,公子想要同我共飲,需先勝了比賽。”
喻秋問:“如何賽?”
梅魚勾唇一笑:“簡單。比骰子喝酒,喻公子若能勝過我的人,小梅今晚便陪公子共度良宵。”
喻秋并未立刻答話。
緊接着,便看到梅魚口中“他的人”,拉出來以後,足足在紗幔前站成了一排人牆。
喻秋認真道:“這比賽,似乎有違公平?”
梅魚的皮笑肉不笑中帶着幾番淩厲,道:“在梅花齋,我就是公平。怎麼,蘭公子不想玩了?”
喻秋勾唇笑了下,道:“全憑掌櫃安排。”
于是,在楚雲空趕到梅花齋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個正在打醉拳的醉鬼。
喻秋灌完一壺酒,醉眼朦胧地看着對面朝他露出挑釁笑容地男人,道:“再來。”
可他已經完全站不穩了,邁着醉步東倒西歪,卻忽然倒進了一個堅實寬闊的懷抱裡。
喻秋仰着頭,朦胧間看見一雙盯着他的桃花眼,但似乎兇了點,他彎了彎唇,道:“這位郎君甚是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