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在西渡村,距離毛竹村十來裡的路程。
沈令月在天色完全黑下來,村裡各家都閉了大門後出門。
出門之時她身上帶了幾樣東西——自己做好的彈弓、麻繩,還有下山之時從山上一路撿回來的圓滑小石兒,裝在布袋子裡系在腰間。
原身沒去過西渡村,隻知道大緻的方向。
沈令月按照原身知道的方向走,途中經過一個房舍比較稀疏的村子,透過籬笆院看到一家屋裡隐隐亮着光,便叫門問了下路。
問完路繼續往前趕。
趕到西渡村的時候夜色更深。
西渡村隻有一座大宅院,即便不問路也不難找。
沈令月在村子最北邊找到了這座挂着“趙宅”匾額的院子,院子占地很大,依在山腳之下,門楣上挑着兩個紅燈籠。
窮人家晚上點不起燈,大戶人家門楣上的燈籠卻是整夜亮着的。
沈令月不是前來做客,自然不走門。
她繞去宅子西北角,輕着手腳,借着身體裡的氣力翻牆而入。
翻進院子後,邁開步子沒走上幾步,忽聽到後門有人說着話進來,她忙輕着動作避到一邊去,不發出任何聲響。
從後門進來的是周桂和王四。
兩人并肩走着。
王四帶着情緒道:“這人丢家舍院一跑,就像那沙子彙進黃河,猶如大海撈針,叫咱們往哪兒找去?”
他們在外面跑了一整天,鬼影子都沒見到,純粹是瞎忙活。
“要我說,找不找他們都是個死。這麼一逃,沒了戶口丢了土地,他們以後就成了流民,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怎麼過活?”
周桂道:“要不是那小娘子出手打了咱,跑了也就跑了,可咱老爺腿都被打斷了,不知要在床上躺多久才能好,這怎麼能不找?咱都咽不下這口氣,更何況是老爺?這人啊,必須得找回來,讓老爺親自出了這口氣,這事方才能算了結。”
王四語氣仍舊煩躁,“我們倒是想找,但也得有找的方向,找得着才成啊。我說報官,讓衙門的人找,他們法子比咱們多,老爺偏又不讓。”
周桂:“老爺是有頭有臉的人,自然不想這種事宣揚太廣。”
……
周桂和王四說着話,走得不緊不慢。
沈令月悄悄跟在他們身後,走得也是不緊不慢,但時刻注意着周圍。
周桂和王四走到一個院門外停下,沈令月則停在院角。
燈籠的光影中,院門裡走出一個錦衣婦人,婦人身邊跟着一個婆子和兩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看穿着應該是下人。
周桂和王四忙規規矩矩行禮道:“太太。”
叫太太,那自然就是趙儀的正妻了。
趙太太應上一聲問:“人找着了?”
周桂回話:“回太太,還沒有。”
趙太太聲音無波無瀾道:“若是找着了,不必帶活的回來。”
周桂不敢有異議,規規矩矩應:“是,太太。”
周太太沒别的要說了,“趕緊進去回話吧,已經等着急了。”
說是進去回話,實則是進去挨罵。
趙太太帶着婆子丫鬟走了,周桂和王四提前抹一把頭上的汗,擡腳跨門檻進院子,步子匆匆往屋裡去。
趙太太走的方向和沈令月所在的方向相反。
沈令月在院角躲了一會,在周桂和王四進院子後,她又稍等了一會,走去院門外,輕輕推開門進去。
進院子之後腳步更是輕得聽不到一點聲響。
她避開有光亮的地方,尤其是亮着光有人聲的左耳房,從右邊去到正房的窗邊,抱着胳膊靠在窗邊,聽屋裡的趙儀和周桂、王四說話。
趙儀見周桂和王四沒找到沈家人,自然還是十分憤怒暴躁。
他躺在床上,唾沫橫飛地把周桂和王四痛罵一頓,稍解了氣又吼:“給我繼續找!三個身無分文的人,能跑多遠?!找!”
周桂和王四領完了罵,也就退出來了。
沈令月避去右邊耳房的暗影裡,看着周桂和王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早已被罵習慣了的樣子出院子。
趙儀重傷不能自理,這院兒裡自然不是趙儀一個人在。
左耳房裡點着燈說話的人,大約就是被安排住在這院裡,留着夜裡随時起身伺候趙儀的家仆。
沈令月沒着急,等左耳房的家仆出來關上院門插上門闩,回到耳房熄了燈有一會,她才從右耳房這邊出來。
她很松閑地走到正房門外,輕着動作推開正房的門,擡步進去,再轉身把房門輕輕關上。
趙儀正處于欲睡沒睡之際,他聽到了開門關門聲,直接閉着眼睛不耐煩道:“沒叫你們進來,别來惹我心煩,滾出去!”
沈令月自然不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