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墨白被父親輕而易舉地看穿,他也不再寫字,隻是執着着筆問:“爸爸怎麼看出來,我心思亂了?是我筆鋒散亂了嗎?”
謝立言搖搖頭,“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
他重複了一遍兒子寫的句子,一眼洞察了其背後之意,道:“若非心中已亂,何以反反複複提醒自己,要安忍、要靜密。”
謝墨白默然無語。
此時,父子二人也已經寫了大半個小時。于是,便收拾了筆墨,淨了手。
此時,已是晚上,不便再飲濃茶,父子二人隻是各自端了一杯養生茶飲。這是營養師開的方子。
謝墨白稍一猶豫,才輕聲開口問:“爸爸,媽媽……”他斟酌一二,選擇詞語:“媽媽性格略有強勢。為什麼爸爸能一直包容她呢?”
他這話說的,其實已經十分委婉。顧幼岚何止性格強勢。甚至多少有些霸道和嚴苛。
謝立言一直在等兒子開口。這時候,他也同樣淡定反問:“為什麼不能?身為丈夫,包容妻兒,不是為所應當的嗎?”
謝墨白解釋自己的疑問,“當然不是說不應該包容疼愛妻子。”
他追問道:“我是想說,您二人也必然有意見不同的時候。可是……幾乎都是爸爸先退讓。”
兒子也到了思考這些事情的年紀。謝立言開口道:“我和幼岚,既是夫妻,又是知己。大部分時候,我們的看法和觀點都很一緻。”
他面上浮起了一抹笑容:“這對于我來說,無疑是一種幸運。能夠娶到一位和自己人生觀價值觀接近、而又彼此相愛的妻子,這是何其的不易。”
謝墨白心有戚戚焉,極為贊同地點點頭。
謝立言道:“若不是上綱上線的大事,我就由着你媽媽了。對于我來說,比起這些事情,讓你媽媽開心快樂更重要。”
“身為丈夫,何必要與妻子斤斤計較?”
謝墨白卻看着父親,“爸爸,我想問的,正是這個。”
他目光清澈,慢慢地撫摸着左腕上的奇楠珠串,“媽媽高興的時候,您也會跟着高興。她生氣的時候,您也因此不悅。甚至為了能讓媽媽高興,心甘情願地改變自己的想法和決定。”
“因一人而喜,因一人而悲。這種情緒的出現,甚至并不由理智而控制。”謝墨白的聲音清澈如泉,但他略有迷茫的喃喃問道:“如何能夠甘心受制于人呢?”
謝立言敏銳地看了兒子一眼。因之則喜,因之則悲啊……
他并不向妻子那樣,關注兒子身邊出現的異性。所以,一時也不能判斷,到底是誰。對謝墨白産生了如此影響。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向兒子傳授自己的人生經驗。
謝立言放下茶杯,他淡然地道:“可是墨白,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舍才有得。哪有想要獲得回報,卻能夠不付出代價的?
“ 墨白,你隻你看到了我,因為顧忌你媽媽的心情,在小事上有所妥協。因此,凡事不能夠随心所欲。”
他喝了一口養生茶,才問道:“可是,這個世上有誰能夠凡事随心所欲呢?就算和你媽媽結婚之前,我做任何決定,就不需要顧慮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心情了嗎?”
“抛開客觀因素不提,上司下屬朋友,難道我就不需要顧慮他們的想法了嗎?父母兄弟親戚,難道我就不需要容忍他們了嗎?既然如此,何妨多一個你媽媽。”
謝墨白看了父親一眼,欲言又止。他心想,您的在意,可還真是分了三六九等。
若說爸爸有十分地在意自己和媽媽,那便有七八分地在意爺爺奶奶。至于其他親戚,總共有沒有三分在意,恐怕難說?
謝立言仿佛看出了兒子的心思,他笑着搖搖頭道:“而且,隻看到了我對你媽媽退讓。你也要看到你媽媽的付出。”
謝墨白低聲說:“媽媽為我們謝家付出了很多。”
謝立言坦言:“墨白,你覺得我退讓了很多,但我卻覺得自己得到了更多。”
他毫不避諱地說:“我不過是在某些事情上,選擇尊重你媽媽的意見。但我得到了攜手相伴一生的知心愛侶。”
“比起一言九鼎,唯我獨尊,我更想要夫妻之愛、天倫之情。後者對于我來說,才更加重要。”謝立言語重心長地道,“我隻是選擇了自己想要的。”
謝墨白卻追問道:“哪怕從此被戴上緊箍咒,被處處管束也不在意嗎?”
謝麗妍笑着搖搖頭。自己這個兒子已經極為優秀出色,但到底還是年輕未經情場,有些事情看得不夠通透。
他決定替兒子戳破這層窗戶紙:“ A市甚至整個華國商界,都傳言我畏妻如虎,幼岚禦夫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