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附加值的鋼鐵産品出口價格上漲,将倒逼下遊的企業捆綁購買集團的各項産品,進一步搶奪其他國家的市場份額。”從他接管集團,看到長協談判相關資料的時候,謝墨白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應對。
決策,往往要基于當下的情況,而後随機應變。他告訴林曦心中的真實打算,“利用四大礦商的貪婪,推動完成集團的整體布局。”
謝墨白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貪婪……總是要付出代價。四大礦商既然賺了錢,想必不介意再背上一些罪名。”
他收回望向塔尖的目光,轉身看向林曦:“借他人的手,成自己的事。這樣不是很好嗎?”
二人駐足片刻,不再欣賞艾菲鐵塔,繼續在河畔散步,賞玩城市風光。
林曦想到一事,好奇地問,“小謝總,你真的相信自由經濟那一套理論嗎?小政府主義,一切交由市場做主。”
謝墨白毫不在意地道,“西方的企業相信這一套。對于他們來說,是資本擁有國家。”
林曦看着謝墨白的神色,提醒道:“但東方和西方是不同的。”
謝墨白微笑,非常同意林曦的說法。“歐陸從來不曾真正的統一過,而M國自成立之日起,就有着強烈的分離主義傾向。”
他微露自豪之色,“華國則不同,我們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統一的集權國家。東西方國情的不同,與其說是政體、國體的區别,不如說是文明的差異。”
林曦的導師路予教授,近些年正在轉向政治經濟學領域,着重研究政府和市場經濟運行的關系。
她接着謝墨白的話,繼續道:“表現在資本領域。西方的資本,更樂意幹預及操控政治。”
謝墨白淡淡地說了一句,“金錢是政治的母乳。”
林曦頗為贊同,然後道,“但在東方,企業和集團同樣會向國家表達訴求,發表建言。但相對而言,更具有服從性,并沒有操縱國家政策的野心。”
謝墨白不客氣地道:“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有野心的,都是什麼下場?”
他和林曦感慨道:“從諸侯到門閥,再到士紳,地方或者說利益集團,與中央的博弈從未停止過。”
“整部華國古代曆史,就是一部皇權與地方利益集團不斷争鬥的曆史。中央政府控制力強大時,往往國運昌隆。而地方或者說利益集團,勢力膨脹時,往往國運衰微。”
而個人和家族的浮沉,往往與國家的興盛衰敗,相伴相成。
謝墨白雖然在大學期間,接受過西式教育,但顯然更多地受到家庭底蘊的熏陶,對華國曆史,顯然知之甚詳,并且有自己的見解和看法。
“而那些試圖與國、與民奪利的地方集團,雖然顯赫一時,也會随着國運的傾頹,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而到了現在,随着交通的發達和信息傳遞的日益便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更是得到了史無前例的強化。這種時候,不想着與國同昌,難道卻要逆天而行嗎?”
謝墨白顯然并不是有感而發,而是早已經過深思熟慮。“大部分時候,國家的利益和企業的利益,都并行不悖。企業,同樣是國家運轉的重要一環。國家勢必盡力去維護保護企業的利益。”
林曦不由得想到,華國為芯片産業走出國門,而做出的種種努力。
“但少部分時候……”謝墨白的音色本就清冷,此時更加雜着說不出的冷酷,他眺望着遠方,那裡城市繁華,難以計數的資源和金錢在快速流通:“企業與國家的利益相背相離。|”
“難道不該反省反思。賺錢的領域這麼多,我們已經擁有得到了這麼多,為什麼還要讓個人和國家的利益發生沖突?”
近些年,國家啟動結構性改革,在鋼鐵生産領域,要求低質量、高污染的産能,國昌集團也是最先響應的企業之一。
不惜花費大筆的資金,淘汰落後産能,更新設備技術。
謝墨白這一番言論,讓林曦心裡徹底明白,他根本不信奉什麼市場經濟的自由運轉。這一套說辭,不過是他給F國各大集團找的一個理由而已。
這時,謝墨白看向林曦,“我是在M國讀的大學。而得到的收獲頗豐。”
他閑聊說:“開始了解如何與西方人打交道,接觸了最新的科技進程,結交了一些良師益友。“
謝墨白嘴角微勾,略帶了絲絲諷意,“除此之外,那一套西式的經濟理論,對于我來說,幾乎毫無用處。”
林曦随口問:“小謝總在M國待了幾年?
“四五年。”謝墨白神情悠遠,看着林曦,帶着笑意問她:“你知道,我在那裡幾年,最大的感觸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