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賈雲鶴的心裡很焦急,而急的是什麼自不用提。
“我感受到了濤聲,還有海風鹹腥的氣味。他們就在海邊……”賈雲鶴說着,回過頭朝車後座的柏鋒炀略微揚了揚下巴,“老叔叔,麻煩提供一下你前妻的生辰八字……就是出生年月日。”
或許被凝重壓抑的氣氛所感染,或許意識到現在的确不是擡杠的時候,這一次柏鋒炀難得對于稱呼一點意見都沒有,很爽快地報了。
賈雲鶴左手打方向盤,空出來的右手做了幾個掐指扣指的動作,面色卻更難看了:“她的生命磁場在變弱。”
“你是說,袁眉有生命危險?你再算算她能不能逢兇化吉?”柏鋒炀一聽,立馬不淡定了。
賈雲鶴與夏臻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都寫着“詫異”二字,着實沒想到對方剛才還對神算蔔測那一套嗤之以鼻,轉眼間又态度大變深信不疑。
賈雲鶴語焉不詳:“看不出來,你對你前妻還挺關心的。”
柏鋒炀一時無言以對。
他确實不愛袁眉,與她在一起的那幾年也是煎熬居多,但并不表示能眼睜睜看着袁眉出事而自己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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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燈塔是濱海市的地标性建築,坐落于海邊,亦是這座城市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
據說每到仲夏之夜都會吸引不計其數的天文學愛好者帶着各種高端設備紛至沓來,在涼爽的海風與陣陣波濤聲中觀測絢爛的天蠍座星雲。
而此時正值二月,海邊的風帶着冬春交替時的刺骨寒冷與潮濕,雪白的浪花不停拍打着海邊的岩礁。
袁眉赤足站在燈塔的最高處,裹挾着濕氣的寒風不斷吹起她的衣角,連同頭發也被吹得淩亂。
袁青硯站在燈塔的下面,雙眼一刻不離地盯着塔頂,滿臉的焦急憤懑。在他身後,七八個黑衣人将柏晨強按着半跪在濕冷的礁石上。
不知過了多久,袁青硯又往前邁出一步,幾乎是哀求的口氣:“媽,就當我求你了……我保證從今往後什麼都聽你的,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再瞞着你!我們先下來慢慢說,好不好?”
“我還是那句話,我要你放過你的弟弟……”面對兒子的懇求,袁眉始終無動于衷,“隻要你願意放過他,我馬上就自己走下來,否則我就從這裡跳下去……阿硯,你應該了解媽媽的脾氣。我既然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他不是我弟弟!他不配——!柏烽炀更不配——!當年你被他棄之如敝履,而我的存在他從未知曉。他們一家三口美滿歡樂的時候,我們卻還在絕望的苦海中掙紮沉淪……現在你卻為了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孽種以命相挾,為什麼?!我才是你的兒子!”袁青硯滿腔的憤恨不平,字字句句錐心戳骨。
袁眉搖了搖頭:“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擺在那裡。烽炀是你的父親,柏晨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不論你認不認他們,血緣永遠無法改變。你恨你的父親,一心想要報複,卻對你無辜的弟弟下手,這是不對的。更何況,這麼多年了,我們也該放下了……”
“放下?憑什麼!”袁青硯咆哮着打斷母親的話。
他不明白母親為何這樣做,不明白受盡苦難的母親為何說放下就放下。
他們母子承受的所有痛意苦楚皆源于柏烽炀,對于柏家父子,袁青硯恨不得扒其皮、啖其肉!
如今,他的計劃已至收官。
柏晨名譽掃地,星途很可能就此終結,而他的最後一步就是将柏烽炀狠狠踩在泥沼裡,讓那個毀了母親一生的薄情郎好好嘗一嘗這麼多年來自己和母親的痛……想到這,他的唇角揚起一絲詭異的弧度,接着又從懷裡掏出一把美工刀,轉身走向十幾步遠的礁石。
“多麼完美的一張臉!”凜冽的寒光在柏晨眼前一閃而過,袁青硯俯身湊近,刀尖沿着眉骨一路往下,最後刀鋒一轉,用刀背輕輕拍打對方的面頰。
“我若是在上面劃幾下,你猜臻臻看到了會怎麼樣?”他扯着嘴角,在柏晨耳畔低聲說道。
柏晨動彈不得,他的頭被人按住,長時間動彈不得令他脖頸酸麻。不過相比頭頸的不适,跪在堅硬嶙峋的礁石上的雙膝更是疼痛不已,想必已紅腫不堪。
強忍着鑽心的疼,他索性閉上了眼睛。
不去看、不去聽、也不去想,便不會被擾亂心神。
眼看對方壓根不搭理自己,袁青硯不禁惱羞成怒,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自己剛剛的言行舉止俨然成了笑話一般。
他惡狠狠抓住柏晨的衣領,強迫對方擡起頭:“你以為臻臻有多愛你?她不過是被你的容貌和虛假的人設所迷,就像你的那些粉絲一樣!一旦你容顔損毀,光芒不再,你覺得她還願意和你山盟海誓?别做夢了!”
“我不需要她給予任何回應,也不想要任何承諾。哪怕有一天她離我而去,或者從始至終未曾看我一眼,這些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因為我愛她,是我一個人的事。”柏晨的目光清澈而堅定,說出的話仿佛化作了一根根尖刺,深深紮在了袁青硯的心口,仿佛在反過來嘲笑他——看吧,這就是差距。
“好,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會不會離開你。你這雙眼睛最讓我讨厭,不如先挖了……”說完這句,袁青硯擡起刀尖,戳向柏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