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可舒一手靠在樹幹上,将時秋圈在臂彎裡頭,今日有過水底那一出時秋似乎對他不再排斥,任他摟着靠着也并未提出異議
她鬓角的發梢亂了,額前有些薄汗,剛才顯是受累不少,他将手臂收緊了直人往懷裡按,隻有實實在在觸及她鮮活的血肉他才感終于安下一顆懸着的心。她的心跳活潑而富有生命力,隔着幾層衣料,共享着溫度,也攪亂他早已古井無波的心緒
怪花林間冰雪依舊未化開,冰面下被截流的木當江水難耐地動起來
分明是留不下一絲溫度的氣候,容可舒隻覺情緒難平,乍驚乍喜之後他生出一些患得患失來,這些他不想擺上台面的惴惴不安隻有懷裡的人可以徹底安撫。這些細枝末節的情緒他想說于她聽,情深意濃正是陳情之時
容可舒直起身來,“時師妹…”,他的嗓音低啞動情令他自己也訝然
一直被人勒住開不了口的時秋,趁着他擡起腦袋的空蕩理順了氣,正大道:“摟也摟了,抱也抱過,差不多就得了,這下可以專心投入工作了吧?”
如被冷水當頭蓋下,容師兄:“…”
時秋緊接着一股腦地将肚裡問題抛出來:“你突然出現此地那與二十八部那會開得如何了?田季怎麼說,老旋龜可還幫着我們說話?”
總重要的是那群小燙手山芋們送回去沒有?
時秋滿懷期待瞪着對方,可也不知作何緣故,她容師兄的臉色晴轉多雲,哼哼唧唧又變得不那麼好說話起來
時秋:“…”,說變就變呐,這也忒難伺候了
容可舒不情不願撒了手,自己站到一邊,“事已辦妥,正準備去辦了窮奇好快快回程”
時秋焦心
嗯?什麼意思?所以山芋們如何了?二十八部到底又是個什麼态度,以後會不會千裡追殺去臨泱?
不過這些話她也不必問出口了
遠處老旋龜并幾位方才照過面的大妖正撒丫子奔過來,一邊跑一邊驚訝地避開滿地癱倒的妖屍以及蟲屍,大概也是覺得既然都有人殺得如此張狂了,自己也不必再小心潛行
一妖張開臂膀便對着她容師兄喊,“閻大王,啊不,容大王!可不興自己跑這般快呀”
閻王?大王?
見微知著,時秋熟稔地從這句稱呼裡品出味來,“照實說說,這回你都打了些誰?”
——
狍鴞不知是何遭遇失蹤不歸,九鳳終日昏睡地下不應呼傳也屬應當,照說武羅與自己最親,驕蟲整日将‘忠’字扯嘴邊也最殷勤,可現在卻一個也聯絡不上
“殺了,都殺了,将一切忤逆者排除!”
煩躁淤積成為殺意,腦海中另一個自己的聲音試圖占據主導
窮奇深呼吸着沒有理睬,平複被濁氣勾起的躁動。大虎伏地,望着吸飽靈力的小紙鶴無頭轉了幾圈又無力落下,異樣的感覺愈發彌漫,剛才那一瞬被人窺視的感覺令祂熟悉又不安
兩山宗西邊的這個山洞便是窮奇為此刻備下的,其中盡是些凝神靜氣之物。窮奇自覺身在其中尚能穩定心緒,不被濁氣勾起殺戮之心,可一旦踏出這個山洞那必如縱虎歸山,弑殺的欲望将占據身體…
窮奇向來能夠原諒自己的殘忍,但從不能原諒自己的放縱
殘忍是天性是在成全自我,而放縱則會令祂輸給另一個粗魯失智的自己,此是萬萬不能忍受的
窮奇壓下心中繁雜思緒伏地不動,一心念着排除濁氣影響
樹欲靜而風不止
窮奇聽聞洞外腳步雜亂,忽而金戈一聲禁制洞開,與此同時清心淨氣的輔助法陣也失去了作用。窮奇尚沒有擡眼,隻是殺意躁動如駭浪猛烈拍退着平靜
兩個男人閑庭信步走到祂面前其中一人持劍而立,另一人戴玉冠而懷中正抱着一隻紗布纏身的白鼠,顯然不懷好意。
惡意與惡意悄然碰撞,窮奇隻覺自己的世界嫣紅一片
祂聽不真切,貿然闖入的兩人一妖正說些什麼。可這有什麼所謂?将死之人的話語最是無趣
隻有那小鼠忽而竄下來,走得近了,毫無防備地背對着自己
“兇獸從來生于污濁,難以避免沾染惡念,可大王心中有善還請放過窮奇大王一命!”
“不可”
“求求兩位…不要…”
那兩個人形的身影看着就厭煩,可這團毛絨白色倒很眼熟
這麼小這麼軟,皮毛包裹下溫熱血液是什麼樣的味道?啊,想起來了,這小妖是窮奇殿上點燈那個
早些年就想撕開皮囊好生嘗嘗了,真好,現在礙事的不在了…